心毒_分节阅读_2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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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反倒是顺势将花崇往自己跟前带了带,轻声说:“我今天才发现,你很在意仪式感。” 超市最热闹的地方是生鲜区,最冷清的当属锅碗瓢盆区,因此两人虽然靠得很近,却没有被太多人注视。 “和你一起过日子,没有仪式感能行吗?”花崇还是那淡定的语气,可目光分明有了灼灼热度。 柳至秦十分难得地没能立即反应过来。 为什么和自己一起过日子,就要有仪式感。 直到他听到花崇说:“你是我喜欢的人啊,我乐意为你创造仪式感。” 第154章毒心(25) 医院送来了体检报告,嫌疑人郭枢身体健康,自述的健忘、疲惫或受心理、精神状态影响,与阿尔茨海默病没有必然联系。 花崇看完报告,轻轻叹了口气,将报告交给张贸,张贸匆匆往走廊里跑去。 不久,审讯室的方向传来数声撕心裂肺的、绝望的吼叫。 郭枢的人生仿佛由无数个崩溃的片段所构成。他被生活所绞杀,无力抗争,却向无辜的人复仇。他就像一枚炸弹,一边毁灭自己,一边伤害他人。 而这一次,他将再也无法站起来。 审讯室的吼叫渐渐弱下去,变成沙哑的呜咽。张贸回到重案组,喜形于色,“花队,你估计得没错,郭枢果然崩溃了!嗨呀,这份检查报告对他来说,比死刑残酷多了!” 花崇“嗯”了一声,起身要走。 “哎花队!”张贸喊:“你怎么不高兴啊?” “有什么值得高兴的?”花崇问。 “郭枢崩溃了啊!”张贸愤愤道:“这反社会杀人魔终于得到了惩罚!他自以为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,才大开杀戒,犯下不可饶恕的罪。现在他得知自己根本没有患病……” 花崇摇摇头,眸光如墨,“惩罚是他应得的,‘大快人心’这种滋味,我感受不到。” 张贸安静下来,“因为被害人吗?” “王章炳和梁萍都是因为郭枢的臆想而死,如果郭枢不莫名认为自己患了病,他们现在还活着——也许活得艰难,但仍旧有命。”花崇微垂着眼,“他们的死牵出荷富镇的积案,如果他们不遇害,胡有、胡香娟的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,鲁洲安也许还得继续背着‘弑亲潜逃’的罪名。这样看,好像他们的死有一些价值。” “但他们并不该死。”花崇顿了顿,又道:“现在检查报告出来了,原来郭枢没有患病。这一切惨剧都由一个疯子一手造成,疯子因为体检报告而崩溃了,被害人的人生却彻底告终。要说有什么感觉,我只感到无奈和唏嘘。” 张贸别开视线,“好,好像是这样。” “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写,这已经算是令人宽慰的结果。”花崇在张贸肩上拍了拍,“如果郭枢真的已经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,他一定认为自己到死都是人生赢家,这对被害者来说就更加不公平。” 张贸心潮起伏,“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多报复社会的人啊?他们活不下去了,想死就自己去死啊,为什么要连累无关的人?” 花崇眸底闪了闪,想起那些更加恶劣而疯狂的反社会分子。与他们相比,郭枢这样的人也许根本不值一提。 人命在他们眼中与草芥没有任何分别。 而那些人,现在或许正隐藏在洛城最阴暗的角落里。 ?? 男人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。 前些日子,他盯上了一个中年人,那中年人在一家卫生条件奇差无比的蒸菜馆打工,住在破旧肮脏的筒子楼,每天晚上都是独自一人回家,看上去孤苦无依。 这种人是最好的猎物,漂泊无依,无人关心,像浮萍一样,就算哪天死在筒子楼里,也是悄无声息的。大约只有尸水浸透地板,打湿楼下的天花板,或者尸虫成群结队从门缝下涌出,才会有人惊叫着叫来警察。 男人舔着唇,喜悦爬上眉梢,眼睛放出明亮的光,就像自然界里即将饱餐一顿的年轻猛兽。 发现猎物之后,他便不像往日那般焦虑烦躁了。 玩弄猎物比狩猎的过程更叫人兴奋,他舍不得过快结束猎物的生命,想要多玩一会儿。 观察猎物也是乐趣之一。 他坐在猎物工作的蒸菜馆,点上几份油腻的蒸菜,看猎物忙里忙外,为生活奔波,不知死期将至。 这种随意给一条生命画上休止符感觉……啧啧啧,简直令人热血沸腾。 但猎物却被人截胡了。 男人过了一日才知道,自己的猎物竟然是个犯罪嫌疑人,深更半夜被警察破门而入,押进警车。 “操!”好不容易找到一丁点儿乐趣,转眼又没了,男人狠厉地扔掉烟头,低声咒骂。 他很年轻,就连骂脏话,也含着几分朝气。可是他的眼睛却如黑沉沉的死水,一缕光芒照进去,瞬间就消融得干干净净。 弄丢了老猎物,只能继续寻找新猎物。男人双手揣在衣兜里,走着走着,突然停下了脚步。 前方视野开阔,新建成的洲盛购物中心虽然还没有正式开业,但已是灯火辉煌。 男人笑起来,大步向前走去。 极少有人知道这里即将发生什么,他却是知情人之一。这带给他极大的满足感,每次来到这里,心头的阴霾便一扫而空,好似回到了舒适的家一般。 他站在中庭,勾着唇角环视周围,感到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。 中庭已经向民众开放,一些规模较小的饮品店正在试营业。老人们暂时不敢跳广场舞,中庭多的是滑板少年和街舞少年。男人半眯着眼,将各式各样的热闹尽收眼底,目光难说是悲悯还是冷漠。 突然,一个穿着滑轮鞋的女孩冲了过来,因为刹不住而哇哇直叫唤。男人躬身,微笑着伸出手,将她护住,低声道:“没事吧?” 女孩看上去才六七岁,小萝莉一个,眼泪汪汪地说谢谢,泪水弄湿了他的手背和衣袖。 “没关系。”他笑得温柔,好似血液中的阴鸷与癫狂从来不存在,甚至还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头,“加油练习,注意安全。” 女孩滑走了,身影越来越小,渐渐在人群中消失不见。 他这才抬起手,看着湿漉漉的手背,眼中的温度消失得一干二净,接着被厌恶、鄙夷所取代。 真脏。 这些人,这些活着的人,真脏。 ?? “这么快?”连烽手指夹着烟,两眼在白烟中虚起来,“我还以为花崇会为那些案子忙上一阵子,没想到他解决得这么利落。” “有柳至秦帮他。”阴影里的人面目不清,声音倒是清晰,听得出语气间的不屑。 连烽看着窗外,神色平静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那人又道:“柳至秦是个大麻烦。” “嗯。”连烽抖掉一截烟灰,“还有柳至秦背后的那群人。那个特别行动队,没一个好对付。” “需要先解决柳至秦吗?如果没有他,花崇就等于断了一条臂膀。” “怎么解决?”连烽转身,眉心拧着,“陈争看上去不干事,但眼睛一直盯着重案组,如果现在动柳至秦,我怕得不偿失,影响后续行动。” “黄才华还是用早了。”那人摇头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“时机不对,如果时间更加充足,我们能把他‘调教’得更完美,说不定那一撞,花崇和柳至秦就都没命了。” “算他们命大。”连烽从高脚椅上下来,摁灭烟头,“最近有什么案子能拖住他们吗?” “暂时没有。现在特警成天在街上执勤巡逻,就算有人有作案的心,恐怕也没有作案的胆了。之前那两个案子算是咱们撞了大运,刚好遇上一个神经病报复社会,可惜啊,姓花的这么快就把人给逮住了。” “重案组没案子,照花崇的个性,肯定会将注意力转到梧桐小区上去,加上他身边还有个柳至秦……”连烽说到一半停下来,不悦道:“我不该留他。” “要不这样,我们制造一些事,让他去忙。” “不行。”连烽立即道:“不要引火上身。” 那人往酒杯里加了一块冰,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 ?? 浴室开着浴霸,光线有些刺眼,花崇挽着薄款睡裤的裤脚,身上的宽松T恤已经湿透了。“罪魁祸首”二娃坐在他脚边,一边歪着头看他,一边用爪子讨好地刨他的腿。 “刨什么刨?再不老实我要揍你了!给你洗澡怎么这么麻烦?”花崇索性将T恤脱下来,随手扔在洗手台上,挤出大量大型犬专用沐浴乳,搓出满手泡沫,一股脑往二娃背上抹。二娃甩着沉重的尾巴,喉咙“咕哝”作响。 “你还闹?”花崇手劲大,洗个狗子像在搓衣板上洗衣服似的,边搓边说:“来,脚抬起来,洗脚!” 二娃听话地抬起右前腿,任由花崇握着。大约是被搓得太舒服,还眯起眼直哼哼。 花崇蹲在地上,将狗子从头到脚洗了一遍,被顶头的浴霸照得头昏脑涨。 给二娃洗澡是件苦差事,二娃虽然很温顺,但体积庞大,毛也太多。很多大型犬都是在外面的宠物美容店洗澡,二娃也去洗过几次,但后来花崇发现它似乎更喜欢在家里洗澡,细想之下,意识到二娃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,对不熟悉的人抱有本能的畏惧,虽然允许别人抚摸自己,但内心并不情愿。 花崇便不再带二娃去外面洗澡。 二娃侧躺在湿漉漉的地砖上,惬意地装死,只有尾巴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。 花崇抓住它的前腿,想将它拉起来冲水,它却耍起赖,一点力都不愿意使,看上去和死狗没分别。 花崇扯了一会儿就没耐性了。二娃聪明,见势不对,立即“噌”一下坐起来,扛着一身泡沫朝花崇吐舌头,活脱脱的狗腿子。 “不准乱动了,眼睛闭上。”花崇拿着花洒,弯腰给二娃冲泡沫。 这一冲,就冲了二十多分钟。 二娃毛多,花崇每次挤沐浴乳的时候又记不得控制量,这样搓澡的时候倒是好玩,但清洗的时候就特别麻烦。浪费水不说,腰长时间弯着也受不了。 好不容易把泡沫全部冲掉,花崇丢开花洒,直起腰的一瞬间,眉突然皱了起来。 腰背酸胀,尾椎像要断掉一样。 二娃卯足了劲甩身上的水,花崇正在揉腰,躲闪不及,被甩了满身满脸的水。 “我操!”花崇瞪着二娃,二娃知道自己错了,抬起右前爪,像模像样地遮住眼睛。 “你捂哪门子的脸?”花崇轻轻踢了它一脚,“教你那么多动作,你就学会了这一个?” “呜呜呜呜!”二娃得意地摇尾巴,眼睛亮得像灯光下的黑色宝石。 花崇无语,扯来一张毛巾擦掉脸上的水,搭在肩上就往浴室外面走。 家里开着空调,暂时不穿衣服也冷不着。 二娃跟着出来,乖乖躺在铺好的毛巾上,等待吹毛。 花崇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,听见碗碟碰撞的声音。 柳至秦在里面忙碌,用的是新买的锅,和新买的碗。 花崇唇角弯了一下,收回视线,发现二娃正在看自己。 “现在又不遮眼睛了?”花崇打开吹风机,开始给它吹毛。它又抬起爪子,装模作样地捂眼睛。 花崇想笑。 这动作是柳至秦教的,二娃似乎特别喜欢,学得有模有样,但从来没法彻底遮住眼睛,看上去有些滑稽,跟分开指缝偷窥似的。 和弯腰冲洗相比,吹毛就容易多了。但花崇还是觉得腰痛得厉害,吹一会儿,就扶着腰揉一会儿。 柳至秦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时,正好瞧见花崇裸着上半身,肩头搭着一条湿毛巾,正皱着眉揉腰。 “不舒服?”柳至秦赶紧走过去,拿开湿毛巾,“怎么光着身子?” “衣服给打湿了。”花崇不在意,站起来时眉心却皱得更紧。 痛! 柳至秦手掌往他腰上一贴,他条件反射想躲,却被柳至秦搂住。 二娃的毛已经干得差不多了,伸了个懒腰,抖抖毛,白两人一眼,走了。 地上只剩下一张半湿的毛巾,和黏在上面的狗毛。 “腰痛?”柳至秦环着花崇,手指在对方后腰轻轻揉按。 “给二娃洗澡时弯太久了。”花崇被揉得舒服,低声喘了口气。 这声喘得极轻,尾音绵长,带着他自己意识不到的勾人调子。 柳至秦眼神渐暗,忽然低下头,在他的锁骨上吻了一下。 他一个激灵,眯着的眼睁大。 刚才那个吻,不是寻常的吻。碰触锁骨的不仅是柔软的唇,还有湿润的舌。 “小柳哥。”花崇半推半就地挣扎,声音比平时软了许多,“你干嘛?” 柳至秦抬起头,余光瞥见他胸前渐渐胀红挺立的小物,温声说:“把衣服穿上,吃饭了。” 花崇这才注意到,自己与柳至秦反差极大——自己只穿了条湿透的裤子,赤着脚,裸着上身,而柳至秦还没有换上居家服,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。 回卧室换衣服时,花崇下意识照了照镜子。裤子湿了,贴在腿上,隐约看得见那儿的形状,胸膛一片红,腹肌上还挂着水。 “啧,耍流氓。”花崇没眼看下去,在衣柜里翻翻找找,摸到一件毛茸茸的衣服时,眼睛突然亮了亮。 那是柳至秦的毛衣外套,被他洗坏了,于是成了他的居家服。 毛衣本来不该贴身穿,但这件衣服与众不同,贴身穿着特别舒服。 花崇将衣服抖了抖,往身上一披,就往餐桌边走去。 柳至秦挑眉,“你这是……” “穿衣服啊,这件暖和。”花崇拉开靠椅坐下,“我来尝尝新锅做的菜。” 柳至秦眼中含笑,似有话说,却没有开口。 深夜,花崇趴在床上,腰背的酸胀感在柳至秦的按摩下渐渐缓解,趴着趴着,就险些睡了过去。 直到感知到那双游走在腰上的手,向尾椎下方探去。 他闷哼一声,想要撑起来,肩膀却被按住。 “按摩师”欺身而上,将他圈进自己的阴影里,贴在他耳边道:“新锅做的菜好吃吗?” 花崇脑子沉甸甸的,刚才舒服得过了头,连反应都慢了下来,嘀咕道:“什么好吃不好吃?” 柳至秦索性在他耳尖上咬一口,“算了,同样的工序,新锅旧锅做出来都一样。” 花崇想翻身,但被结结实实地压着,竟然翻不动。 柳至秦轻笑,“不过今天的你,好像比平时更加美味。” 卧室又传来熟悉的响动,二娃在自己干净的毯子上打了个滚儿,睡着了。 ?? 重案组的办公室空无一人,靠近门口的会议桌上放着一堆吃剩的零食,还有曲值没喝完的冰红茶。 外面的走廊亮着灯,但各个警室都关着门,安静得不同寻常。 倒是整个刑侦支队最闲的小组——积案组,看上去更加忙碌。 积案组最近侦破了不少悬案,已经完成了上头定的指标,按理说应该清静一段时间了。但肖诚心没给队员们放假,荷富镇那案子刚破,又开始在陈年案卷中翻找。 积案组的队员多半没有什么上进心,见他一心扑在案子上,还和重案组走得特别近,多少有些不满,但没人当着他的面提出来。 积案组的办公室小,位置也偏,肖诚心趴在一堆文件里睡着了,醒来一看,办公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。 他左右看了看,眸中渐渐聚焦,神色也由茫然变为了警惕。 离开积案组的办公室,他低着头,避开熟悉的监控摄像头,向漆黑的重案组办公室走去。 第155章毒心(26) “我操谁拿了我的冰红茶?”天气冷了,重案组几乎没人再“偷”曲值的冰红茶,曲值经常点一点瓶数,箱子里还剩多少瓶记得清清楚楚。花崇说他像藏坚果的松鼠,他说这叫人生的情趣,花崇白他一眼——数瓶子都成情趣了,人生追求简直低得发指。 “不是我,我现在向花队和小柳哥学习,喝养生茶。”张贸拍了拍自己的杯子,精神抖擞地扬一扬眉毛。 “你那算什么狗屁养生茶?”曲值不客气地说:“二十块钱一大包的茉莉花茶,养哪门子生?” “二十块钱怎么了?瞧不起人民币啊?”张贸喝了一口,夸张地吐气,“我说曲副,这大冬天的,你也养个生呗,喝点儿热水,少喝你那加着各种香料的冰红茶,小心再过几年喝出糖尿病。” “去去去!”曲值摆手,“喝出糖尿病了也不用你伺候。” 张贸扁嘴,小声嘀咕:“不识好歹……” 陆续有队员从办公室门外进来,瞧见曲值在找冰红茶,乐了,纷纷道:“怎么,又被人喝了?” 曲值开玩笑道:“肯定是你们!” 有人说:“是积案组的吧?他们最近不是经常往我们这儿跑吗?” “积案组?”曲值外勤出得多,不常与积案组的队员打照面,只与肖诚心稍微熟一些。 “噢对了!”张贸突然想起在荷永山发掘鲁洲安骸骨时的事,“你们觉不觉得积案组的肖队变化有点儿大啊?” “有吗?”曲值说:“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他偷喝了我的冰红茶。” 一名队员笑:“曲副,你那箱冰红茶都是花队给你买的,你还计较上了?” “正是因为那是花儿给我买的,我才得计较啊。”曲值说。 “曲副别打岔。”张贸压低声音,好奇道:“我去年还没被分到重案组来的时候,去积案组帮过忙,哎,积案组那叫一个懒散,肖队根本管不动。” “倒不是管不动,是不想管。”一人说:“肖队自己就没什么干劲,加上以前积案组一年到头没任务没指标,跟个档案管理库似的,哪像咱们。” “对啊!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。”张贸说,“肖队现在是‘肉眼可见’地变勤奋了。郭枢这案子,说实话,肖队出的力不少,是他找来十三年前的案卷,还忙前忙后,任劳任怨的。我和他一起去接骸骨,他还说了一番挺有花队风格的话,像是故意模仿花队。” “啧,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。” “肖队这阵子简直成我们的‘外挂’了。” “积案组也比以前积极了。” “哎,别是准备和我们抢‘业务’了吧?” 大家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讨论起来,曲值听了一会儿,将张贸拉到一边,“肖队还有什么异常举动没?” 张贸眨巴两下眼,“异常举动?” 曲值脸色沉下来,似乎还想说什么,却只是抿了抿唇,“没事,我随便问问。” 说曹操曹操到,肖诚心竟是又从积案组溜达过来了。 众人看到他,突然开始起哄。 “肖队又来了?” “积案组是空调坏了还是饮水机坏了?” “来来来,这儿有冰红茶,随便喝。” 肖诚心往花崇的座位看了看,“花队还没到吗?” “花儿和陈队去省厅了。”曲值说。 “哦。”肖诚心还真从箱子里拿出一瓶冰红茶,一边拧瓶盖一边说:“你们最近有案子忙吗?” “你可别乌鸦嘴。”一名队员道:“我们一忙就等于又有人遇害,这都快过年了,还是消停些好,大家安安稳稳过个年。” 张贸看了看曲值,发现曲值虽然盯着肖诚心,但注意力并不在肖诚心手里的冰红茶上。 奇了怪了,有人当着曲值的面拿冰红茶,曲值居然没反应? “这倒是。”肖诚心笑了笑,没有离开的意思,反倒是抬了张椅子,准备坐下。 曲值问:“你们组也没案子?” “啊?”肖诚心抬头,似乎没明白曲值的意思。 曲值语气轻松,“有案子你还不赶紧回去忙?” 肖诚心有些尴尬,“我就是找花队有点事儿。他不在我就先回去,晚点再来找他。” 见肖诚心来得莫名其妙,走得也莫名其妙,张贸越想越不对劲,“肖队到底怎么回事?” “他和积案组其他人好像不太愉快。”袁昊也加入讨论,“积案组平时怎么样,大伙儿都知道,肖队以前不管事,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花队的影响,成天自己加班不说,还拉着别人一起加班。他组上的人对他有些看法。” 张贸乐了,“花队魅力真大!” “是啊,和花队共事了这么多次,很难不被影响吧。”袁昊又道:“我看他最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。你想,重案组办的是什么案子,积案组平时干的又是什么事?两相比较,曾经沧海难为水啊。” “可积案组轻松啊。”一名队员笑嘻嘻地说。 “轻松你就去呗。”袁昊道:“看你愿不愿意。” “我不愿意。”那队员摆手,“我天生闲不住,宁愿忙死,也不愿意闲死。” “就是说咯。肖队可能也突然醒悟了吧。” ?? 花崇和陈争一同去省厅开会,陈争中途溜号,不知道干什么去了。会后花崇打不通陈争的电话,只得独自离开。 省厅外停着一辆熟悉的车,车窗降下来,柳至秦招手:“这儿。” 花崇快步走过去,刚坐上副驾,就被塞了一个才充好电的暖手宝。 “开会说什么要紧事没?”柳至秦问。 “没。”花崇将脸埋在暖手宝上,感觉浑身顿时暖和了起来,“陈队都溜了,你说这会能说什么要紧事。” “陈队是溜去打听梧桐小区的案子了吧。”车缓慢地驶上主干道,柳至秦说:“我这儿倒是有重要的事得跟你汇报一下。” 花崇抬起头,“什么事?” “昨天晚上肖诚心到我们办公室去了。”柳至秦目视前方,“凌晨1点21分到,2点03分才离开。” 花崇将暖手宝放在腿上,蹙眉,“我记得昨天夜里没人值班。” “所以他才去。”柳至秦语气虽然平静,但车中的气氛却有些紧绷,“我今天看了监控,走廊上的摄像头没有一个拍到他。很明显,他故意避开了那些摄像头。” 花崇支着额角,低声道:“他想干什么?” “他什么也没干。”柳至秦道:“办公室里不是也有监控吗,他避开了,坐在角落里,刚好被我安装的摄像头拍到。视频在平板里,你看看。” 花崇拿过平板,点开视频。 黑暗中,肖诚心鬼鬼祟祟地进入办公室,贴着墙根走了一会儿,看上去非常小心。 不久,他绕到会议桌边,无声地挪开凳子,坐下。 画面像静止了一般。花崇瞥向右下角的时间,才知画面并未静止,是肖诚心没有动。 “奇怪。”花崇说:“他坐那儿干什么?梦游吗?” “梦游会特意避开监控吗?”柳至秦说:“别说梦游,就是正常人经过走廊,也不会刻意绕着摄像头走吧。” “他这样子像是想做些什么,但又没做。”花崇开始快进,画面里的肖诚心一直坐着,没有多余的动作,顶多左右张望片刻。 在视频的末尾,肖诚心站起来,将凳子放回原处,原路返回。 “这就完了?”花崇不解,“有点儿诡异啊。” “看完了?”柳至秦正在打弯,没有往平板上瞧,“看到他拿曲值的冰红茶了吗?” 花崇这才看到,肖诚心走了几步又倒回来,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瓶冰红茶,站在原地喝了几口才再次向门口走去。 “他半夜来这一趟,就是为了拿曲值的冰红茶?”花崇更诧异了,“不至于吧?” “我也觉得很怪异,而且他的目的如果只是拿冰红茶,为什么要坐那么久?”柳至秦说:“他是在正要离开时折返,感觉像是突然口渴,想喝点儿水。” “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”花崇捏着眉心思考。 “我刚才去了一趟局里,曲值还在打听谁拿了冰红茶。”柳至秦说:“张贸说肖诚心上午去找了你一回,好像有什么事想跟你说。” “他主动找我,绝对是和他手上的案子有关系。” “也许不是。” 花崇侧目,“那还能是什么?” “不知道。”柳至秦道:“反正水来土掩兵来将挡,我继续盯着他。” ?? 在省厅耽误了一天,花崇回到市局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。 肖诚心果然又在重案组。 “花队。”肖诚心坐在张贸的座位上,而张贸不知跑到哪里去了。 “怎么,有事?”花崇装作不知道夜里的事,态度和平时没有分别。 有队员在一旁搭腔:“嘿,花队你才回来啊?肖队今天来找你好几次了。” “哦?”花崇看向肖诚心,“别是又有案子想丢给我吧?” “不是,没有!”肖诚心手里还握着笔,摊开在桌上的是一份案卷,闻言将案卷合上,笔也放下了,“花队,今晚你有空吗?” 今晚? 花崇下意识看了柳至秦一眼。 柳至秦温温地笑道:“工作时间不够你占,还想占花队的休息时间啊?” 肖诚心面有难色,尴尬地搓了搓手,“就是,就是那个……” “干脆点儿。”花崇说:“就是什么?” 肖诚心眼珠子转了转,走到花崇跟前,尽量压低声音道:“花队,那个,我,我想请你吃顿饭。” 这话其他人没听见,但柳至秦听到了。 花崇挑着眉梢,“无事献殷勤啊你?” “有事!”肖诚心似乎很忐忑,声音压得更小,“就吃顿饭,行吗?我真的有事想和你商量。” 花崇冲办公室外抬了抬下巴,“找间空着的警室谈不行?” “我,我还想感谢你一下。”肖诚心急道:“你之前帮我破了棘手的案子,我一直也没感谢过你。” 花崇本想说“没有必要”,又觉得应该借此机会,好好观察观察肖诚心,于是在短暂的犹豫后点了点头,“行,地方你定。” 肖诚心愣了愣,脸开始泛红,“吃,吃泰国菜行吗?我知道一家泰国菜餐厅,环境挺好的。” “我无所谓。”花崇看了看时间,“下班就去?” “我这就打电话去预订!” 肖诚心说完收拾好案卷,抱起就跑。柳至秦适才走近,“约你吃泰国菜?” 花崇抬眸,“要不你也一起。” 柳至秦笑,“他又没约我。” “那你……” “我跟着你。”柳至秦声音很轻,“现在我们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,你一个人去,我不放心,但我要是也去,可能就没意义了。我找个地方待着,如果发生什么事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 花崇没有拒绝,“保持联系。” ?? 肖诚心选的泰国菜餐厅离市局也就三站路,生意红火,不到七点大堂已经坐满了人。肖诚心没订上包厢,好在抢到了靠窗的好座位。花崇刚一坐下,他就忙不迭地点菜,还亲自去拿饮料和水果。一通忙碌下来,额头上已经涌出汗珠。 花崇接过饮料,等着肖诚心开口。 “内什么,花队。”肖诚心举起杯子,“我先得感谢你这几个月对我的帮助。如果没有你和重案组的大家,我今年的任务,恐,恐怕难以完成。” 花崇礼节性地与他碰了个杯,“你今天请我吃饭,应该有别的事要说吧?” 肖诚心局促地点头,却半天没说出话来。 这时,冬阴功锅被端上来了,菜品摆了满桌,肖诚心只顾着招呼花崇吃菜,话说一半没了下文。 花崇索性先把话题撂出来,“昨天夜里你来我们重案组了?” 肖诚心吓得筷子都掉了,登时瞪大双眼,“你,你知道?” 花崇没说柳至秦在办公室里装了隐形摄像头,只道:“半夜不睡觉,就为了来拿曲值的冰红茶?” “不是不是!”肖诚心急了,“我只是当时突然口渴,就喝了他一瓶。我,我还他一箱就是!” 花崇打量着肖诚心。 面前的人最近行事很奇怪,像正在谋划什么事,也像藏着挺大的秘密,但和陈争口中“有问题的人”相比,似乎又差得挺远。 花崇放下筷子,目光渐渐冷下来,整个人看上去很是严肃。 肖诚心不知是不是被慑住了,结巴道:“我,我就是心里不舒服,想来你们重案组坐坐。我没动其他东西,只喝了一瓶水。” “为什么心里不舒服要来重案组坐?”花崇说:“昨天你们积案组没有加班吧?你大半夜还待在局里?” “今年不是还没过完吗?我想抓紧时间多处理几桩积案。”肖诚心低着头,“说实话,荷富镇那个案子给了我很大的动力——如果没有抓到郭枢,那鲁洲安就得一直被冤枉下去。像这样的案子说不定还有很多,我们每侦破一桩,可能就能把公正带给需要的人,不管这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。” 花崇喉结动了一下,终是没有打断肖诚心。 “一抓到郭枢,我就开始梳理下一个积案了。”肖诚心皱了皱眉,“但是我周围的人都不配合我,就挺,挺烦的。今年我们组的任务已经完成,现在是年底,按以往的规矩,确实不用再忙案子了。可是,可是我还想办更多的案子!” 说到这里,肖诚心激动起来,“我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积案组,就档案管理库嘛。我以前觉得当个‘档案管理员’无所谓,反正清闲,还安全,对外一说,和你们重案组、刑侦一组二组都是刑侦支队的刑警。但现在,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!我半夜跑去重案组,主要是因为我心里憋得慌,留在积案组我干什么都不得劲,去你们那儿坐坐,我感觉才好一些。我组上的队员对我有意见,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半夜去重案组发呆,还故意避开监控了,没,没想到还是被拍到了。” 花崇辨别着肖诚心所言的真假,颇感无奈地发现,肖诚心此时爆发的情绪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。 “我早就想找你和陈队谈心了,但一直没能下定决心。”肖诚心正襟危坐,“昨天我在你们办公室想了很久,觉得,觉得不找你说说,我这个年都过不好!” 花崇叹气,“你想调到重案组来?” 肖诚心脸颊红得厉害,“是!” “和陈队说过了吗?” “还没有。”肖诚心咽了咽唾沫,一副终于将心中所想吐露出来了的模样,“我知道这事很唐突,甚至很任性。我在刑侦支队荒废了很多年,一直没什么上进心,现在突然想拼一把,但能力和经验各方面都有欠缺,可,可能连重案组最年轻的队员都比不上。花队,我今天找你,不是非要你同意我来重案组,我……” “我也没有这个权力。”花崇抬手打断,“刑侦支队的人员流动由陈队说了算。” “我知道!但是我还是想向你表明我的态度。”肖诚心说,“如果有机会,我想和你一起办案!” 花崇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一些饮料,“人事调动可能要等到年后了。” 肖诚心神情一顿,“花队,你愿意让我来重案组?” 花崇笑,“都说了人员流动由陈队说了算。我愿意不愿意没那么重要。” “你刚才的意思就是你愿意!”肖诚心眼睛都亮了,“我虽然不足的地方还有很多……” “行了,吃菜吧。”花崇不让他继续往下说,“郭枢这个案子,多亏你帮忙。” ?? 离开餐馆,肖诚心执意要送花崇回家,花崇跟他磨了半天嘴皮子,才说服他赶紧走。 柳至秦从一旁的咖啡馆出来,摘下耳机,递给花崇一杯拿铁。 “都听到了?”花崇问。 “嗯。”柳至秦说:“不算太意外。就是有点儿说不出口的郁闷。” 花崇喝了口咖啡,不解,“郁闷什么?还是说不出口的郁闷?郁闷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?” 柳至秦眼神柔软地看他,“花队,你这是吸引了另一个组的组长来给你当下属啊。” 花崇怔了半秒,“啧。” “还‘啧’?”柳至秦牵住他的手,温暖的掌心相贴,“肖诚心那么没进取心的人都被你感染了。记得我们刚帮积案组破案时的事吗?” “怎么不记得。”花崇说:“肖诚心把所有线索都撂给我们,抵触出外勤,一让他负责什么,就只顾着往后缩。胆子小不说,领悟能力也差。” “连陈队都说,他这样的刑警,就适合待在积案组。”柳至秦吁出些许白气,捏了捏花崇的手,“但我们家花队有本事,硬是把一位消极怠工的同事给感染了。他今天跟你说这一大段话,我才仔细想了想。郭枢这案子,还有之前申侬寒的案子,他确实积极了不少,跟在洛观村时很不一样。” “这和我没关系。”花崇说,“他在积案组耗了多年,又顶着组长的名头,没有机会接触重要案子罢了。敢干警察这一行,多半都有血性,他感受过侦破案件的痛快,心理上有转变也正常,别把功劳丢我身上。” “谦虚了。”柳至秦笑,“还是因为你办案时特别吸引人,所以周围的人愿意跟着你,听你的。” 花崇偏过头,“特别吸引你吧?” 柳至秦轻轻晃了晃他的手,“我就不一样了。” “嗯?哪里不一样?” “你办案的时候特别吸引别人。但所有时候都无差别吸引我。” 花崇抿唇笑。 “所以他们是你同事、部下。”柳至秦补充道:“而我是你男朋友。” 花崇压不住唇角的幅度,推了柳至秦一把,“大街上,别犯病。” ?? 肖诚心一边开车一边哼歌,心情难得地舒畅,经过一处红绿灯时还思考过要不要回市局,再把手头的案卷拿出来看一遍。 这阵子他内心相当纠结,每天都想调去重案组,又担心自己的能力被重案组拒之门外,也担心被拒绝之后受积案组排挤。以前工作就是混日子,得过且过,现在看到混日子的同事,会觉得烦躁不安。 患得患失,过得很不痛快。 如今把心头的想法都跟花崇说了,感觉就像一大块石头落地,顺利的话,也许年后就能去重案组报到了。 肖诚心眯了眯眼,不由得晃了晃头。 也许是兴奋过头,他竟然没有发现,一辆摩托正静悄悄地尾随着他。 第156章毒心(27) 清晨,洛城下了一场入冬以来最大的雾,积案组一半人迟到。李一朝是组里年纪最小的一个,一从公交车上下来,就心急火燎往办公室跑。 别人都是老油条了,迟到不迟到都那样,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,他还不习惯这一套,急匆匆跑到积案组,脸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抹,就看向肖诚心的座位。 肖诚心是组长,也是来得最早,走得最晚的人,成天神采奕奕,不是在忙积案组的案子,就是在重案组帮忙,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。 李一朝资历浅,有些怕肖诚心,下班不敢走得太早,因为肖诚心还在忙碌。但同事们私底下都说,老肖最近吃错药了,不用理会,上班该干嘛干嘛,到了下班时间就撤,没必要跟着老肖耗。 话虽如此,李一朝还是不敢像前辈们一样迟到早退。今日实在是因为大雾天气才迟到,路上忐忑不已地想了一堆说辞,到了办公室却发现,肖诚心竟然不在。 “肖队呢?”他调整好呼吸,待心跳平复下去,才一边接水一边假装淡定地问。 “被堵在路上了呗。”一名同事正在吃热气腾腾的馄饨,“这么大的雾,不迟到才怪。” “但老肖不该迟到啊。”另一名警员哼笑,“他不是每天都提前一两个小时出门吗?连我都到了,他还没到?” “睡过头了?啧。” “他也有睡过头的时候啊?不是挺得劲儿的吗?前天还想叫我和他一同加班呢!” “人又不是机器,总有疲乏的时候吧。” “哎,咱这积案组是什么地方,大家心知肚明,好好过日子不好吗?非要搞得大家都那么忙。忙完上头给的任务不算,还巴巴跑去重案组帮忙。重案组那可是花崇的地盘,陈队最看中的地儿,咱们能帮什么忙啊,还不如老老实实混着呢。” “谁说不是呢?我要是想冲到一线去,干嘛窝在这儿啊。我说这老肖就是一时糊涂,想过破案的瘾,才把自己弄得这么累。他想逞英雄自个儿逞去,别拉上我。我啊,就想在这儿养老喽!” 办公室没多少人,同事们不痛不痒地聊着天。关于肖诚心的话题明明是李一朝挑起的,他却越听越不是滋味。 回到座位上,他又往肖诚心的位置看了看,心底莫名其妙涌起一股不踏实感。 原来肖队也会迟到吗? ?? 与积案组的闲散相比,重案组简直是另一派景象。无人迟到,更没有人议论上司。突然降临的大雾不是迟到的理由,曲值到得最早,想到有人可能因为大雾而来不及吃早餐,还买了一堆鸡蛋饼扔在会议桌上。 张贸拿着牙刷和毛巾,打着哈欠从门外进来,眼睛半睁半闭,一看就没有睡好,拿过两个鸡蛋饼就开啃,边嚼边说:“谢了啊曲副。” “昨天没回家?”曲值问。 “家里网络维修,上不了网。”张贸说:“回家等于回到原始社会,不如赖在这儿。” 队员们陆陆续续到了,花崇买的是蜂蜜蛋糕和牛奶吐司,和鸡蛋饼丢在一块儿,见者有份。 柳至秦直接去了技侦组,没跟着花崇一起到重案组。 张贸把翘着的头发压了压,喊道:“花队,小柳哥呢?” “找他有事?”花崇摘下被柳至秦裹在脖子上的围巾,还没来得及落座。 “有个视频想给他看看。”张贸走到花崇跟前,“我这两天没别的事,就把郭枢打工的那家蒸菜馆的监控调来看了看。那馆子条件太差,一共也就收银台那儿有个劣质摄像头,画面很不清晰。” 花崇抬眼,“发现什么了?” “看到一个人,有点眼熟,但确实看不清。”张贸说:“可能需要小柳哥或者技侦组做些精细化处理。” “眼熟?”花崇问:“谁?” “就以前你让我查的陈辰。”张贸摆弄着移动硬盘,“你还记得他妈?就吕可那个案子里,自杀护士陈娟的弟弟。” 花崇心头突然一紧。 “陈辰本来在国外念书,陈娟自杀后,他就转回国内念大学了,毕业后无故失踪,小柳哥还说过,他要么已经遇害,要么是刻意隐藏行踪。”张贸继续道:“在我们抓捕郭枢之前,有个很像陈辰的人多次出现在蒸菜馆,每次都是一个人,却点上一桌子菜,但又不怎么吃。” 花崇立即道:“视频给我看看。” 如张贸所说,一个外貌与陈辰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果然出现在蒸菜馆,并且行为诡异,不像是吃饭,倒像是盯梢。 花崇感到一股凉意。 如果视频中的年轻男子当真是失踪的陈辰,那他与郭枢有什么关系?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郭枢工作的地方? 郭枢,陈辰,两人都与“失踪”有关,这意味着什么? “我是昨天半夜看到这个人的。”张贸紧皱着眉,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太晚了,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,就感觉,感觉很不踏实。陈辰失踪得太蹊跷了,突然就凭空消失掉。我上次调查得其实不算仔细,现在越想越不对。” 花崇心中疑虑更多,站起身来,吩咐道:“你马上去技侦组,找小柳哥也行,找袁昊或者其他人也行,先把这个视频处理出来。” “是!”张贸问:“花队,你要去哪?” 花崇披上刚脱下的大衣,“见郭枢。” ?? 郭枢目前被拘在看守所,精神状态比之以前,已经判若两人。 体检报告证明,他身上并未出现阿尔茨海默病的初期症状,他是健康的。 这该死的健康! 他一双眼睛全无神采,木然地看着花崇,嗓音沙哑地说:“又想拿什么来打击我?直接把我枪毙了吧。” 花崇拿出陈辰的照片,“这个人,你有印象吗?” 郭枢接过照片,端详许久,神情渐渐改变。 “你有印象。”花崇有种极不好的预感。 郭枢抬起头,“什么意思呢?这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吗?” 花崇并不回答他的问题,“你最近才见过他,他多次到蒸菜馆用餐。” “是吗?”郭枢状似苦恼地挠了挠脸颊,“但是我想知道的是,警官,你为什么突然拿着这人的照片来找我。” 花崇靠在椅背上,下巴微扬,冷淡地睨着郭枢。 他知道郭枢在打什么主意。 郭枢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,这人对心理学有所了解,逻辑思维能力也不差,必然能想到他此时出现,还带着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,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某个答案。 对郭枢来讲,这或许是个值得一搏的筹码。 但他不乐意让郭枢如愿。 两人对峙着,花崇不说话,郭枢也不说话。少倾,花崇眯了眯眼,冷笑着站起,“看来你不打算对我说实话,那行吧,回你的屋子待着去。” 郭枢身子前倾,紧张道:“等等!” 花崇笑,“怎么,有话想对我说?” 郭枢额前出了汗,双手抠着桌沿,“如果我告诉你……” “跟我讲条件啊?”花崇不屑,“郭枢,看清楚你现在是在哪儿,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?” 他声音不大,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,可散发在外的威势却让郭枢不禁缩了缩肩膀。 “你觉得我今天是来找你合作?”花崇手指夹着照片,“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。” 郭枢被打乱了阵脚,慌张地摇头,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 花崇盯着他看了几秒,见他别开了眼,才再次将照片丢在桌上,“这人是谁?他为什么会到蒸菜馆找你?” 郭枢瞳孔骤缩,“我不认识这个人,他也没有找过我!” “是吗?”花崇按捺着心中的不安,面上仍是游刃有余,“但你刚才的反应,不像不认识他啊。” “我真的不认识他。”郭枢说:“我有必要欺骗你吗?” 花崇撑住桌沿,身躯挡住些许光亮,投下颇有压迫感的阴影。 郭枢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些许,“他到过蒸菜馆几次,点得多,吃得少,我注意过他。” 花崇食指在照片上轻点两下,“你确定是他?” 郭枢点头,有些不耐烦,“确定,你要是不信,就去调监控,他坐得离收银台近,可能拍到他了。” 花崇直起身子,眼尾轻垂。 郭枢抬起头,一与花崇对视,就狠皱起眉,“我知道的就这些,我和这人没有关系。我杀了多少人我认,但和我无关的事无关的人,你们别往我身上套。” 离开看守所,花崇靠在车边抽烟。 监控视频的清晰度不够,无法辨别出现其中的人是不是陈辰,但郭枢刚才看到的却是陈辰本人的照片。 在郭枢的形容里,陈辰正是视频里那个行为诡异的年轻男人。 所以陈辰其实并没有失踪,而是从钦省来到了洛城? 如果郭枢没有撒谎,他的确不认识陈辰,那陈辰前往蒸菜馆的目的是什么? 监控里,陈辰只在郭枢工作时出现,后来郭枢被捕,陈辰就再也没有去过蒸菜馆。 陈辰是冲着郭枢去的。 这时,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。花崇拿起一看,是柳至秦。 “张贸送来的视频已经处理好了。”柳至秦说:“应该就是陈辰。” 花崇吁出一片寒气,“我马上回来。” ?? “只能精细化到这种地步。”柳至秦坐在靠椅上,右手握着鼠标,“我刚才用我们掌握的陈辰的图像资料做过对比,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他。郭枢那边怎么说?” 花崇盯着显示屏,眸色如墨,将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。 柳至秦站起来,戴上耳机,走到警室的一个角落里。 许久,他抬起头,看向显示屏。花崇还站在那里看视频,察觉到他已经听完了,转身问:“有什么想法?” 柳至秦卷起耳机的线,眉心轻轻皱着,“郭枢说的可能是事实,他只是注意到了陈辰,却并不认识陈辰。” 花崇点头,“我也这么想。而且前阵子查案时,郭枢身上的每一个秘密都已经被我们翻出来,他和陈辰、陈辰背后的陈家根本没有任何关联。” “可‘失踪’的陈辰却盯上了他……”柳至秦嗓音渐低,“两个毫不相干的人,一个会在什么情况下被另一个盯上?” “刚才在路上,我一直在想这件事。”花崇说:“假如陈辰去蒸菜馆是有目的的,而郭枢就是他的目的,那郭枢就等于莫名其妙被盯上。这没错吧?” “嗯。现在看来是这样。” “你记不记得,尹子乔的死也很莫名其妙?” 柳至秦眼色一寒,冷意顿时在周身流窜。 “尹子乔大晚上被割喉,我们查了那么久,却发现有动机的人全部清白。”花崇靠在桌边,微垂着头,“那么杀害他的人,可能根本没有正常的动机。他的伤口和梧桐小区死者的伤口相似,我们上次还讨论过——尹子乔和黄才华也许都是被凶手随机选中的,而凶手杀害尹子乔,说不定是为袭击梧桐小区做准备。” 花崇停顿片刻,眼中的墨色更深,“我越想,就越感到郭枢和尹子乔有相似之处。只不过尹子乔已经被杀了,而郭枢现在在我们手上。” “如果我们晚一步,郭枢也许已经遇害?”柳至秦快速消化花崇的思路,“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郭枢根本不知道,在自己犯案的时候,背后有另一个人想要自己的命。” “陈辰就是这个人。他去年突然销声匿迹,不是失踪,是被某个组织所吸纳。”花崇右手成拳,敲着下巴,“看来得详细调查陈辰了。他出现在蒸菜馆,附近的公共监控说不定拍到过他……” “花队。”柳至秦打断,“尹子乔的死可能与涉恐袭击有关,而现在看上去,郭枢与尹子乔有相似之处,盯着郭枢的是陈辰,那这么一来,我们查陈辰,就是查涉恐组织。” 花崇神情肃然,“对。” “上面不允许我们插手梧桐小区的案子。”柳至秦道。 花崇沉默两秒,“但我们一直没有真正放手,不是吗?” 柳至秦笑了,“我这就去安排。” ?? 案情扑朔迷离,花崇不敢轻易相信身边的人,也不愿将无辜的人拖入危险中。张贸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了大半天,一见花崇从技侦组回来,就凑上去道:“花队,要不你让我去一趟钦省吧,陈辰老家在那边,去年他失踪后,警方也立过案,说不定能查出些什么。” 花崇说:“先联系他的父母。我记得你上次说过,他的父母久居国外,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。” “对,陈娟自杀之后,他们就很少回国了。”张贸问:“不去钦省吗?钦省可能有线索。” “去是得去,但我想和陈队商量一下。”花崇说:“陈队今天又不在。” 张贸睁大双眼,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,“对了,花队,昨天肖队找你干什么啊?” 花崇这才想起,自己把肖诚心的事给忘了。还得找机会跟陈争汇报一下,肖诚心想调来重案组就调,反正重案组现在人手紧张,多一个肯把心思放在案子上的人没什么不好。 但此时还不便向队员们透露。 “请我吃饭啊,还能干什么?”花崇摆手,想将张贸赶走。 “只吃饭啊?”张贸不大相信,“哎,肖队今天怎么没来?” “他不来很奇怪?”花崇说:“他要天天往我们这儿跑,积案组的兄弟该不乐意了。” “可他就是天天往我们这儿跑啊。”张贸乐呵呵地说:“他还爱喝曲副的冰红茶呢!” 花崇不经意地看向办公室门口,意识到似乎是从查申侬寒开始,肖诚心就每天来重案组报到。 今天怎么没来? 昨天才表了决心,今天突然退缩了? 这似乎不太正常。 这时,正好有积案组的队员赶来,进门就问:“我们肖队在你们这儿吗?” 花崇一看,隐约记得对方叫“李一朝”。肖诚心有次还说过,小李那么年轻,不知道怎么被分到积案组来了,挺可惜的。 张贸有些惊讶,“我刚还在想肖队今天怎么还没来。怎么,他不在积案组?” 李一朝慌里慌张地说:“在我还来你们这儿找啊?肖队一直没来,手机也打不通。今天上午我还觉得没什么,但这都下午了,他从来没有无故缺勤过。” 张贸愣了,“不是吧?一天都没来?” 花崇蹙眉,想起昨天晚上和肖诚心分别时的情形。 肖诚心行为举止并无异常,还说了句“明天见”。 “我还以为你们给他安排了什么任务。”李一朝忧心忡忡,“他别是出什么事了吧?我听说重案组挺危险的……” 花崇立即拿起手机,找到肖诚心的号码,拨了过去。 无法接通。 “打不通?”张贸问。 “嗯。”花崇看了看李一朝,知道这小警察帮不上什么忙,只得对张贸道:“去查一下肖诚心的住址。” “是!” ?? 夜幕降临,黑夜在夏日预示着浪漫,但在冬季却只剩下萧索。 肖诚心居住的小区十分普通。因为小区内的车库容量不够,很多住户都将车停在外面,再步行回家。 从小区几个大门和单元楼的监控看,肖诚心昨天根本没有回家。 一名上了年纪的门卫说:“小肖啊?他没有回来,我敢肯定他没有回来。他每次经过我这门岗,都会跟我打招呼,特别是晚上。昨晚正好是我执勤,如果他回来过,我一定知道。” 夜色落在花崇眼中,寒意毕现。 肖诚心,一名刑警,突然悄无声息地失踪了。 第157章毒心(28) 私家车在小区外的林荫道上停得密密麻麻,有的甚至侵占了人行道。路灯坏了很多盏,周围黑黢黢的。李一朝打着电筒在各条停满车的小路上找了半天,终于找到了肖诚心的车——一辆极其普通的白色比亚迪。 它静悄悄地停在树木和建筑的阴影里,车身上覆盖着几十片落叶,看上去很是孤单。 昨天夜里刮过一阵不小的风,落叶应当是那时候掉落的。它前后的车大约是因为今天晚上才停在这儿,车身上几乎不见落叶。 花崇闻讯赶到,站在车边观察周围的环境。 这条路离小区其实不算近,步行得花接近十分钟,就算走得快,也需要六分钟左右。肖诚心将车停在这里,应当是因为在离小区近的地方找不到停车位。 花崇想起昨晚和肖诚心分别时的时间,略一推算,低声道:“他昨天来到这里时应该是9点左右。” “我刚才问过门卫,这片儿规划得早,现在私家车数量暴增,每天晚上7点之后,小区外最好的位置就被停满了,回来得晚的业主只能去别的地方找车位。这条小路因为偏僻,照明设施陈旧,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位置了,一般不会有业主愿意将车停在这儿。”柳至秦单手撑在车门上,神色不太好看,“肖诚心昨天已经回来了,但却没有进入小区,单元楼的摄像头没能拍到他,他家里也没有被动过的迹象。花队,如果他出事了,那必然是在这条路上出的事。” 花崇抬起头,看着最近的一盏路灯,眼中倒映着昏暗的光。 这条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