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毒_分节阅读_2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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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是那个人他……” “他是谁?”花崇重复之前的问题,“你们是什么时候、因为什么而搭上?” 季灿到底年轻,虽然已经成年,但一直被母亲保护着,尚未知晓社会的复杂,被花崇一番敲打,俨然已经慌了心神,吞吞吐吐道:“是他找到我,说,说以前经常看到我推着外公散步。” “他在哪里找到你?” “学校。” “他经常看到你?”花崇眯了眯眼,“是在你家附近吧?他第一次找你时是什么时候?” “9月初,那时外公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。”季灿说:“外公说‘不想活了’是7月,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帮外公。杀死外公我做不到,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倾述,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” 花崇撑着额角沉思。 照季灿的描述,凶手一定时常在王楚宁家附近出没,知晓王章炳的情况,甚至清楚整个王家的情况。还有,他对阿尔茨海默病的了解很深。 “他对你说了什么,让你相信他能够‘帮助’王章炳?”花崇问。 季灿手边已经堆起许多纸巾团,“他说……” ?? 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摘下口罩,嗓音低沉,“你很爱你的外公,否则你不会和你母亲一起照顾他。但你知不知道,你的照顾和关心,恰恰让他更加痛苦?” 季灿既紧张又震惊,眼中闪烁,想起了两个月前外公哀求自己时的模样,“你什么意思?你是谁?” “我么?我家里的长辈和你外公一样,多年前也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。”男人云淡风轻,“不过他比你的外公幸运,没有承受太多痛苦。” 季灿急问:“为什么?” 男人笑了,“因为我帮他解脱了啊。 “你……”季灿不由自主地后退,“你说的‘解脱’是指……” “当然是,让他脱离苦海。” “也就是说,你,你杀了他?” 男人摇头,“怎么能这么说?是他请求我,让他不再受疾病的折磨。小灿,你和你外公感情那么好,他难道没有向你提出过类似的请求吗?” 季灿浑身颤栗,恐惧与异样的兴奋在血液中飞速蹿动,“我……” “看来他求过你。”男人轻声说:“可你没能做到。你是在……害怕吗?” 季灿脑中浮现外公扯住自己衣袖的一幕,用力摇了摇头,额上涌出冷汗。 “我猜就是。”男人叹息,“知道吗,一个受不住病痛的人,会向最亲近的人求助。因为除了这个人,他无法要求别人帮他。小灿,阿尔茨海默病是种无法逆转的疾病,你也看到你外公活得有多痛苦了。他求过你,求过其他人吗?除了你,他难道还能去求你的舅母和姨母?你是他最信任的人,是他的宝贝外孙女啊。” 季灿咬着唇,脑中渐渐混乱。 “他不会去求他们。”男人又道:“他只相信你。他希望疼爱的外孙女能帮助自己解脱。” 季灿呼吸粗重,冷汗直下。 “但你,好像没能帮到他啊。”男人步步紧逼,“你是在害怕吗?怕帮助外公会承担责任?” 季灿下意识地否认,“不是,不是,我不怕!” “那你为什么不帮助他呢?你小时候,他一定很疼爱你吧?现在你长大了,他却老了,老得无法动弹,连选择‘死亡’的权力都没有。”男人苦笑,“他那么痛苦,想要结束这种痛苦,抱着一丝希望向你求助,你却残忍地拒绝了他。” “我没有!”季灿声音颤抖,“我只是……” “嗯?你只是什么?” 季灿胡乱捋着头发,“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!” “你知道,但你没有勇气。”男人一语道破,“帮助老人家脱离苦海有很多方式,你都想过了。但是不管哪一种,你都不敢。说到底,还是你不够爱你的外公,你不愿意为他背负责任,你害怕面对警察。” 季灿的脸越发苍白,说不出话来。 “我理解你。”男人又道:“我下手之前,也经历了几个月的挣扎。凡夫俗子,谁不害怕背负责任呢,谁愿意和警察打交道呢?但后来……” 季灿忐忑地问:“后来什么?” 男人长长叹息,眼神忧郁,“后来,算是孝心战胜了恐惧吧。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,曾经那么疼爱我的人,到了晚年活活受罪。” 季灿瞳孔紧缩,死死盯着男人,心中翻江倒海,“那你,你没有被警察……” “我跑掉了。”男人摊开双手,“隐姓埋名,就这么过了半辈子。” 季灿打量着他,他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,戴着帽子,最初还用口罩遮着脸。 “你不用害怕,我只是想帮助你,也帮助你的外公。”男人和蔼地说:“你认为我犯了罪吗?” 季灿点头,又摇头。 “我没有犯罪,我只是帮了我的家人一个忙而已。”男人说:“但我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,背井离乡,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事业、家庭。” 不知是不是错觉,季灿从男人眼中看到一丝怨毒,一丝不甘。 她咽了口唾沫,警惕地擦了擦手心的汗。 “不过这都是值得的。”男人又笑了,轻松道:“他们养育了我,我有义务帮他们完成心愿。现在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,是我应得的。” 两人对视须臾,季灿问:“那你今天来,来找我,是想,想干什么?” “你的外公已经很可怜了,你就不难过吗?”男人说:“前几天我在王诺强家附近看到他,他也看着我,他的眼神,怎么说,我太熟悉了。我家长辈最后那段日子,就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。他在说——求你,帮我解脱。” “别说了!”季灿吼道。 男人目光悲悯,“我理解你。当年我也挣扎了很久,才下定决心。你一个小姑娘,比我软弱很正常。” 季灿好强,“我不软弱。” 男人摇头,“但要你去杀害亲人,也确实太残忍了。” 又是一阵沉默,男人道:“我可以帮你。” 季灿头皮发麻,心跳陡然加速,“你说什么?” “我可以帮你。”男人沉稳地说:“如果你相信我,能够把你对你外公的爱交给我,我可以保证,让你外公尽快结束这难熬的人生,你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。” “为什么?”季灿惊道:“我根本不认识你,我外公也不认识你!” “但我们是一样的人啊。你的外公和我的长辈一样,受同一种疾病折磨。而你,和当年的我一样,想要帮助他们,又极端害怕。我们都是可怜人。”男人说:“你和你外公的痛苦,我经历过,我能够感同身受!” 季灿哑然,一股热血直冲脑际。 “失独的家庭、孩子患有自闭症的家庭尚且可以抱团取暖。我们为什么不可以?”男人接着说:“你不敢做的事,我可以帮你做——反正我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。” “除了你的长辈,你还,你还杀……帮过其他人?”季灿战战兢兢地问。 “是啊。”男人再次叹息,笑了笑,“能够帮人,为什么不帮。人生在世,浑浑噩噩地活着,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。” “你……” “是他们的家人找到我,请我帮忙,我才帮忙的。”男人解释道:“不要误会,我不是杀人魔。你看我像杀人魔吗?” 季灿拧着眉,明知眼前的男人杀过人,且不止一人,心中的恐惧却诡异地淡了下去。 也许正如此人所说——我们应当抱团取暖。 “再去看看你的外公吧。我不催你做决定。”男人说:“我偶尔会到你们学校来,如果你决定了,就在这里等我。” ?? 听完季灿的讲述,花崇满心只有一个词。 荒唐! “我一直在纠结,舍不得外公,可也不想再看到外公受苦。”季灿继续说:“过了一个月,那个男人又来了。我告诉他,我想好了。” “你请他帮你杀掉王章炳?” “嗯。” 花崇恨不得骂醒面前这个被人蛊惑的愚蠢女孩儿。 “他让我等待时机,还问我……家里人是不是待外公不好。”季灿木然地撕着一张纸巾,不知是否明白自己铸成了大错,“他告诉我,没有孝心的人都该付出代价。我们帮助外公的时候,也应该让那些人尝到苦果。” “没有孝心?”花崇摇头,“所以你对他说,你们全家,除了你和王松松,都没有孝心?” 季灿张了张嘴,“难道不是吗?王诺强将外公扔给朱昭,王孝宁根本不愿意接外公去自己家里住,我妈拿不出钱。你认为他们这叫有孝心?” 花崇不想再与她理论,问:“是他让你去偷王孝宁的腰带?” 季灿迟疑了一会儿,别开目光,“他没有明确说拿谁的东西。只,只让我注意外公的情况,有机会就告诉他,还要拿到一个能够‘嫁祸’给没孝心家人的东西,有了这个东西,没孝心的人才能得到惩罚,我和他,也,也能避开警方的盘查。我问他可不可以用别的方法让外公‘走’,他摇头,说勒颈是最容易欺骗警方的手段。” 花崇感到一阵森寒。 季灿这样的女孩儿或许不是个例,还有很多像她一样的年轻人,年岁不小了,判断是非的能力却极差,恨家人,对陌生人惟命是从,做的事明明恶毒又幼稚,还自诩为英雄。 家人都没有良心,唯独她有良心。 她的良心就是害死外公,嫁祸亲人,搅乱整个家庭。 “我本来想拿朱昭的东西,可是没有机会。朱昭这个人疑心很重,也很敏感,如果丢了什么东西,可能马上就能察觉到,不,不像王孝宁。”季灿说:“那天在商场,我偶然看到了王孝宁。她,她也对外公不好!她罪有应得!” “你上次说的话,都是凶手教你的?”花崇问。 季灿似乎想否认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,“嗯。” “你不知道他是谁,我猜你也不知道他躲藏在哪里。”花崇说:“但他长什么样子,身高胖瘦,你总是知道的吧?” “我……” “怎么,事到如今,你还想护着他?” “不是!”季灿慌张地眨眼,“你们如果抓住他,会怎么对他?” “我没有义务告诉你。”花崇冷肃道:“但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——如果你不协助我们抓到他,你会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。” 季灿在一阵沉默后,突然高声尖叫。 花崇耳膜一震,生出些许厌恶。 她喊的竟然是“妈”。 之前冷着脸羞辱母亲,现在又哭着呼唤母亲,马上20岁了,却仍旧幼稚懦弱,披着善良的皮,行着恶毒的事。 花崇站起身,推门而出。回到重案组时突然想起荷富镇的案子,脑中电光一闪,立即原路返回。 季灿面前,放着鲁洲安的照片。 花崇问:“这个人,你见过吗?” ?? 男人最近很闲,称得上是无所事事。 冬季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,他穿了件灰黑色的衣服,撑伞走在人群中,看不出任何异常。 他在市妇幼保健医院的门口停下,向里面看了看,拉起围巾,遮住了下半张脸。 一位怀抱孩子的母亲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,撞到了他的肩膀。他眸色一沉,向对方望去。 年轻的母亲连忙道:“抱歉,抱歉。”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,声音和他的外貌一般年轻,“没关系。” 周围人来人往,热闹又忙碌,他虚着眼,站了片刻,转身离去,眼中的阴鸷隐藏在兜帽垂下的阴影中。 这医院总是有那么多病人,新生的,将死的。医生护士为这些病人忙碌,有人被敬仰,有人得不到善终。 啧。 第148章毒心(19) “季灿不认识鲁洲安。她看到照片时的反应不像在说谎。”花崇陷在沙发里,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眉心。 柳至秦站在沙发边,背对着光,阴影刚好将花崇罩住,“那就是说,凶手是另一个人。她怎么描述这个人的外形?” 花崇抬眼,“她说她想不起来。” “不可能。”柳至秦皱眉,“他们不是在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,长相说忘就忘。季灿和他多次见面,与他合谋杀死王章炳,怎么会这么快就忘记他的长相?” “但她就是形容不出来。”花崇双手叠在腹部,“只说对方长得非常普通,中年男人,个头不高不矮,头一次见面时戴着口罩。” 柳至秦摇头,“这些太平常了,无法绘图。” “是啊。我越问,她就越着急,看样子是真急。”花崇叹了口气,“你记得吗,她是学画画的。” 柳至秦神经倏地一绷。 “我小时候也学过几天画画,就挺普通的兴趣班,所有人都得参加的那种。”花崇说:“从画建筑、街道开始,一直学到画植物动物,后来学到画人,就学不下去了。你猜是为什么?” 柳至秦想了想,“因为不想学了,想玩儿?” 花崇笑,“小孩儿嘛,都想玩儿。画画占了玩儿的时间,我当然不乐意。不过在学画人之前,我还能坚持,因为画得不赖,偶尔会被老师表扬几句。” “你画人画得很差?” “岂止是差,简直不能看。” 柳至秦想象了一下,觉得花崇应该没有妄自菲薄。 “我没有画画的天赋,尤其是画人。”花崇接着道:“模特长相各不相同,但我画在纸上的都长一个样,完全看不出区别。老师说这跟观察力有关,其实我观察力还行,但就是画不好,没那天赋,老是被批评,就不乐意再学了。” 柳至秦看过花崇分析案子时随手画的东西,简直是鬼画符。 “季灿不一样,她是正规院校里的美术生。”花崇话题一转,“我缺少的天赋,她一定有。她对一个人外表的观察力不仅非常出众,并且能够将观察到的细节描摹在纸上。” “所以……”柳至秦接话道:“不管凶手的长相普通到什么地步,她都能够记住,并且画出来。” “是!”花崇站起身,“她心理素质很差,刚才有没有‘演戏’,我能分辨出来。她是的确回忆不起来,并且因为想不起来,而非常紧张。” “必然记得,却记不得。”柳至秦眉间深锁,“这太矛盾了。” “看着她,我有一瞬间想到了黄才华。”花崇说。 柳至秦立即明白过来,“季灿也被催眠过?” “我只想到这一种可能。”花崇向窗边走去,“如果是正常的面对面接触,她这个专业成绩不错的美术生,没可能回忆不起凶手的长相。按理说,给她一张纸,她甚至能将凶手画下来。但她现在非常茫然,根本无法下笔。为什么?因为她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,她只知道这个人长得普通,别的一概不知。” 柳至秦悄然吸气,一想到黄才华,就回忆起摩托与货车相撞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。 黄才华死得极惨,死前呈发狂状态,几乎可以肯定精神被人操纵。 而那个躲在暗处操纵他的人,至今没有现身。 “还有一点,凶手熟悉整个王家。他必然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、了解,才选定王章炳和季灿。季灿是美术生,他肯定想过——季灿会不会将他画下来?”花崇单手撑在窗框上,“那么他应该会采取措施,让季灿无法将他画下来,甚至说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、有什么特征。” 柳至秦跟上思路,“如果凶手对季灿进行过催眠,那也能够解释季灿为什么被蛊惑得如此彻底。她还没有踏入社会,一些想法和举动说好听叫‘单纯’,说难听叫‘蠢’。但我之前看你审问她的记录,还是觉得有些奇怪——她好像蠢得太没有底线了,一个快满20岁的女孩儿,幼稚、偏激、不成熟,这不是不能理解,但幼稚到她那个地步,就……” “嗯。”花崇点头,“有道理。如果凶手熟悉催眠,那很有可能不止是模糊了季灿对他外表的记忆。他做得很隐蔽,黄才华精神有异,通过路上的监控视频都能看出来,但季灿根本不像受过催眠。” “操纵黄才华和催眠季灿的人,会是同一个人吗?”柳至秦沉声道。 花崇沉默许久,“我个人判断,不是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他们的行事方式不太一样。还有,黄才华背后不止一人,但季灿这边,凶手似乎是单枪匹马。”花崇捂了捂额头,“但这也算不上判断依据。” “黄才华彻底成了傀儡,而且是个‘一次性’傀儡,用过即扔。”柳至秦道:“季灿则被凶手当做助手,只有心智和少许记忆被干扰。花队,我们是不是该联系心理学方面的专家?” “我一会儿就去安排。”花崇双手插入发间,用力捋了捋,“我原来还抱有一线希望,以为凶手可能是失踪十三年的鲁洲安,但现在看来,凶手另有其人。如果这人对季灿叙述的经历不是编造的,那么他和鲁洲安一样,也有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的家人。在经过长时间的挣扎后,他杀死了家人,然后远走他乡,一路躲藏,在杀害王章炳之前,还杀害过别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。” “我查过函省近年来未侦破的命案,死者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案子只有荷富镇那一起。”柳至秦说:“凶手要么是在外省作案,现在流窜到洛城,要么是在撒谎。” “那就得查外省的案子。”花崇透了会儿气,把窗户关上,“不过这样的话,可能就有些麻烦了,梧桐小区的大案还顶在上面,各方面的压力都很大。” 柳至秦罕见地没有答话,目光直直地盯着墙角。 花崇转身,察觉到他的异常,唤道:“小柳哥?” 柳至秦回神,眼中暗光一闪,“我刚才在想事儿。” “嗯?” “凶手不是告诉季灿,他杀过自己的家人,也杀过别人家的老人吗?”柳至秦道:“我们之前认为鲁洲安是杀害胡有、胡香娟的凶手,躲了十三年,现在又出来作案。那如果不是呢?如果鲁洲安早就死了呢?” 花崇睁大眼。 “无故失踪的两种可能——被杀害、故意躲藏,鲁洲安如果已经死于非命,那杀害他的凶手是谁?”柳至秦说。 “你认为季灿遇上的那个人,很有可能是荷富镇一案的凶手?”花崇血液上涌,声音也冷厉了几分。 “只是一个猜测。”柳至秦道:“我们现在无法确定鲁洲安是死是活,他的确是最有可能勒死胡有父女的人,失踪得也很蹊跷,但事实如果相反呢?他不是凶手,而是被害人。” 花崇挪开一张靠椅坐下,双手合拢撑住下巴,微眯起眼,缓缓道:“当年,鲁洲安无法在照顾胡有和追求人生目标间找到平衡,被迫放弃了工作,渐渐受不了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,盼望胡有能早日离世。凶手像接近季灿一般接近他,他受到凶手的蛊惑,选择成为凶手的助手,或者说,让凶手帮自己杀了胡有。但他是因为什么而丢了命?” “凶手没有要季灿的命,要么是因为当时情况紧迫,他来不及对季灿动手,要么因为他认定季灿不会将他说出来——季灿甚至回忆不起他的长相。”柳至秦在花崇身后走来走去,“但是十三年前呢?凶手现在年纪也不大,十三年前应该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,那时他也许就精通以歪理服人,但不一定会干扰记忆。” 花崇低声道:“那么鲁洲安就必然记得他的长相,而且胡家的情况与王家不同,王家有不少能够‘嫁祸’的人,但胡家没有。” “所以鲁洲安必须死。”柳至秦站定,拍了拍椅背,“不过分析来分析去,还是没有证据。” “我先去联系心理学专家。”花崇站起,“不管怎么说,季灿都是一个突破口。黄才华死了,但她还活着。” “要不荷富镇这个案子我们还是接过来吧。”柳至秦道:“难说肖诚心有没有问题,但我们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案子,放置就没法放置了,不如正大光明地查。” “我也是这么想。”花崇说:“如果鲁洲安已经被害,他很有可能还‘在’荷富镇。以当年的交通条件,抛尸不大可能,他或许被埋在某个地方。” 柳至秦抿了一下唇,“那梁萍呢?” 花崇微垂下眸,几秒后抬眼看向柳至秦,“一步一步来。” ?? “肖队,你的目的达到了。”张贸吊着眼瞅肖诚心,“上次我说你一定是想偷懒,才来找我们花队聊案子,你还不承认。现在总该承认了吧?荷富镇那案子现在归我们重案组负责,哎,你可以提前过年喽!” “别以你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!”肖诚心辩解道:“我没那么想,当时我真的就只是觉得这案子的受害人也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,和你们正在查的案子说不定有联系。” 张贸当然不信。 肖诚心红着一张脸,“我又没闲着!你们查案,我难道不是在查案?你们要去荷富镇,我还能在办公室待着?” 张贸懒得说话,低头收拾东西。 刚才开过会,重案组抽调部分警员和积案组一起前往荷富镇,他便是其中之一。出差其实不是什么坏事,但他更想留下来跟王章炳、梁萍这两个案子,可既然花崇已经点好了将,他就得听令,不敢埋怨花崇,就只好怼一怼肖诚心了。 不过肖诚心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好怼了。 他叹了口气,白了肖诚心一眼。 “瞅我没用。”肖诚心说:“早点把案子破了,大家日子才都好过。” 张贸哼唧两声,话入正题,“如果那个怂恿季灿的人,十三年前怂恿过鲁洲安,还杀了鲁洲安,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?鲁洲安比较木讷,醉心科研,这没错吧?那凶手呢?凶手对季灿说的话虽然是一派胡言,但也算得上能言善辩,他可能还懂心理学懂催眠,杀人不眨眼……啧,这十三年间他到底杀了多少人啊?” “万一没有再杀人呢?”肖诚心说:“他不一定一直在作案啊。连续作案十三年,专杀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家,这就算是在外省作案,也不可能全无消息吧?” “这倒是。”张贸点点头,“一直作案的话,就成了全国性的大案了。可这也不对啊,他在十三年前杀了人,躲了那么久,突然又出来杀人了?而且花队说梁萍的案子和王章炳的案子有联系,他一杀杀了两个人?他受了什么刺激?” “受了梧桐小区的刺激?” “这也有可能。”张贸叉着腰,“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。妈的,这一个两个案子串起来,我脑子真的不够用了!” ?? 花崇和柳至秦在讨论同样的问题。 短时间内想要调阅全国的未侦破案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何况不管是洛城还是函省,如今都陷于水深火热之中。 但一心要查,也不是没有办法。 重案组查案有诸多限制,但沈寻所在的特别行动队,就基本上没有限制。 柳至秦刚与沈寻通完话,握着手机站了一会儿,“未侦破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被杀害案件,只有荷富镇这一桩。” “现在是两桩了。”花崇说:“还有王章炳。沈寻怎么说?” “两个案子他都没有亲自接触到,全靠我说。”柳至秦道:“他当然会受到我们的影响,认为这两个案子有联系,凶手是同一个人。” “凶手告诉季灿,他杀了自己患病的亲人,还杀了别的患者,可是除了王章炳一案,全国就只剩下荷富镇这一个案子。”花崇拧着眉,“除非他杀害自己亲人的案子没有被报给当地警方,不然他就是在撒谎。更重要的是,如果他手头的案子只有这两桩,他为什么在沉寂十三年后突然杀人?” “排除受到梧桐小区的刺激。”柳至秦说:“他早就开始谋划,只是碰巧在他动手之前,梧桐小区的十一名老人被杀。” 花崇眉心皱得更深,“他这次的行为其实很冒险。十三年前与十三年后,刑事侦查手段已经不可同日而语,洛城也不是荷富镇。当初他能够脱身,很大程度是因为刑侦技术太落后,当地警方的反应也不够快。如果放在现在,他说不定已经落网。他心思缜密,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。” “但他还是冒险杀人,而且比上次还‘不讲究’。”柳至秦说:“如果季灿不愿意和他合作呢?他是对自己的本事太有信心?还是不害怕被抓住?” “怕肯定还是怕,否则他不会步步为营,精心谋划。”花崇点了根烟,“但想要作案的欲望压过了害怕。” “那就还是刚才的问题——他受了什么刺激?” 两人一同沉默,白烟安静地升起、弥漫,再消逝无踪。 “不管他到底有没有杀掉自己患病的亲人,他总归是恨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。”花崇问:“这在逻辑上没有问题吧?” 柳至秦点头。 “他的这个患病亲人,像胡有‘折磨’鲁洲安一般‘折磨’他。”花崇继续道:“他曾经有和鲁洲安一样的心境,这符合我们以前的分析。他动了杀心,但最后不一定杀死了这个亲人。” 柳至秦道:“在他动手之前,这个亲人就死了,而他的怨恨并没有因此消退?” “对,原因有很多,现在先不讨论。”花崇说:“这等于是,他的一腔愤懑无处发泄,他恨透了患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,必须杀之而后快。” “正好,他遇上了鲁洲安一家……”柳至秦喉结一阵抽动。 “这十三年来他一直在躲藏,可突然发生的一件事,让他再一次想要杀害阿尔茨海默病患者。”花崇闭上眼,低喃道:“到底是什么事?” “他恨阿尔茨海默病,他因为这个病杀了人,那他最害怕的是什么?”柳至秦忽然问。 花崇猛地睁开眼。 “他最害怕的不是被抓,甚至不是死。”柳至秦冷声道:“他最害怕的是,自己也变成身患阿尔茨海默病的人!” 像有电流在身体中穿行盘旋,花崇右手抵在唇边,“他躲了十三年,对阿尔茨海默病的恨意渐渐消退,但他突然发现,自己时常忘事,时常莫名其妙睡着,反应变得不如从前。” “他不能去医院就诊。”柳至秦说:“他只能自行琢磨。在长期的压抑之下,他必然疑神疑鬼,即便没有病,他也会认为自己有病。” “仇恨又被点燃了,而且这一次,他失去了畏惧。”花崇深吸一口气。“一个没有畏惧心的人,能做出最歹毒的事。” 此时,走廊上传来嚎啕大哭。 花崇和柳至秦对视一眼。 是季灿的声音。 第149章毒心(20) 季灿高高扎起的马尾已经散开,长发蓬乱,粘连着眼泪与汗水的发丝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上,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渗出血来。她斜靠在墙边,一边痛哭流涕,一边高声大吼,那模样像极了她厌恶的、瞧不起的王孝宁和朱昭,甚至比她们更加不堪。 两名女性警员上前,半扶半劝,想将她拉进警室,她狂躁地挣扎,瞪大双眼,手指扒在墙上,指甲划出一阵刺耳的声响。 花崇皱起眉,看向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,“柯老师。” “花队。”柯褚正是前来协助重案组的警方心理学专家,与花崇合作的次数不少。 “季灿现在是什么情况?”花崇推开一间警室的门,将柯褚让进去。 柳至秦也跟着进入,随手带上了门。 “她的记忆确实被人动过手脚。”柯褚说,“我刚才尝试与她交流,她的反应非常大,抵触情绪严重。” 花崇问:“那有没有什么方法,能让她想起遗忘的事?” “你是说凶手的长相?” “对。” “这不难。”柯褚道:“但是如果强行让她想起,可能对她造成一些心理上、精神上的伤害。我建议循序渐进,给她一个缓冲的过程。” 花崇下意识地看了柳至秦一眼。 “我明白,你们查案都是分秒必争,我会尽量加快速度,让她尽早想起来。”柯褚本人也是警察,自然知道重案组的难处,又道:“花队,你发现没有,除开记忆被干扰,季灿本身就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。” 花崇点头,“我不像你那么专业,只是隐约感觉到,凶手是发现了季灿的弱点,从而趁虚而入。” “没错,她的心理问题就是她的弱点。就我刚才与她的短暂接触来看,她的心理已经是‘病入膏肓’。她瞧不起她的家人,又不得不依附于她的家人;她迫切地想要从家庭中逃离,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。早在那个干扰她记忆的人出现之前,她就已经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。”柯褚叹气,“如果她是个心智健全的姑娘,凶手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蛊惑她。” 花崇明白柯褚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。 这位面对过无数嫌疑人和被害人家属的心理学专家,正尽力让季灿免遭警方粗暴逼供。 “柯老师,你多虑了。”花崇笑道:“如果我想要不顾她本人的情况,强迫她描述那个人,我就不会请你帮忙。” 柯褚松了口气,“抱歉。” 花崇摇头,“你有你的顾虑,这是好事,如果我们的想法完全一样,那也没有必要合作了。” 柳至秦适时地问:“柯老师,季灿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?” “是这样。你们送来的资料我已经全部看过,对案子和季灿也有一些了解。我刚才尝试走入她的内心,但她的反应特别大。”柯褚道:“她已经渐渐意识到,自己好像犯了错,自己不该协助凶手杀害王章炳,不过她的脑子还没有完全转过弯来。她一边痛恨自己,又不知道这股激烈的情绪从何而来,更不知道将来应该怎么办。” “那么依你的方法,她大致什么时候能想起嫌疑人的外形特征?”花崇说:“这案子比较紧迫,如果拖得太久,我担心还有别的老人会遇害。” 柯褚眼神略沉,“给我三天时间。” 花崇起身,“辛苦了。” ?? 数个案子同时调查,警力必然被分散,好在花崇指挥妥当,各路人马忙而不乱。 痕检科针对楼梯间足迹的勘察再出结果——除了最早被花崇注意到的一组脚印,其余全部与在写字楼里工作的人对上了号。在梁萍被杀害的时间段里,他们皆有不在场证明,并且没有作案动机。 花崇仔细浏览报告,手指摩挲着太阳穴,“凶手不是欧湛,就是这个40岁左右的男人。” “鞋底的纹路我们也做了一些调查,是一双很普通的运动鞋,查源头很困难,不过新鞋是什么样,我这儿有。你看看。”李训继续道:“就足迹呈现的磨损情况来看,应该已经穿了一年以上。” 花崇看着李训提供的照片,确实是一双没有任何特色的鞋。 前阵子袁昊等人已经将写字楼的所有监控拉了一遍又一遍,稍显可疑的人全都挨个找来核实过身份,没有一人可能是凶手。 这双鞋的主人显然是避过了所有摄像头。 “我们能查到的只有这些了。”李训拧着眉,犹豫片刻,还是开口道:“花队,这个人的嫌疑比欧湛还大吗?” 花崇还看着照片,像看入神了一般,没有回答李训的问题。 李训等了一会儿,提高声量,“花队!” “嗯?”花崇这才抬起眼。 李训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,满脸忧色,“你和小柳哥很有想法,总是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,这没错。但咱们现在手上证据有限,所有证据都指向欧湛,而且他有作案动机,你偏要说欧湛不是凶手。我很担心,你如果判断错了怎么办?” 花崇反问:“证据有时候也会迷惑人,按照现有的证据,造成冤假错案又怎么办?” “网络上都说欧湛这种虐待母亲的畜生,活该被判刑!”李训有些激动。 “他是该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。他和欧桓国虐待梁萍,这是不争的事实。”花崇道:“但他如果没有杀害梁萍,就不该为杀人者背锅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“如果他不是凶手,却因故意杀人而获罪,那真正的凶手岂不是逍遥法外了?”花崇说:“让一个虐待母亲的人替真凶坐牢,那真凶在外面又会干出什么事?会不会继续作案,杀掉第二个梁萍,第三个梁萍?” 李训急躁起来,“但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!” 花崇叹气,“所以我们正在找。一些案子一开始没有证据,全凭办案者的经验捋出各种线索与可能性,再逐条去核查,去证实,这种事我们以前难道还做得少了?如果没有证据就不管了,不去动脑子想,或者只顾到手的证据,那恐怕一半的案子都会掉进死胡同。” 李训当然也明白这个理,但还是想辩驳,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见花崇扬了扬照片。 “我们现在有新的证据了。”花崇眼中闪过一丝明光。 李训不解,“但这双鞋查不到源头啊。难道你想让技侦看写字楼现有的监控视频里有谁穿着这双鞋?太不现实了!” “不,他必然避开了监控。”花崇笑了笑,“但他无法避开所有人的眼睛。” ?? 经过柯褚的一番努力,季灿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,见到花崇时甚至浅浅地勾了勾唇角。 虽然是个并不好看的笑,但看得出她在努力向外界传达积极配合的讯号。 在进入审讯室之前,花崇看过柯褚送来的画。 画没有完成,只粗略勾勒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形体,脸呈国字型,没有五官,脚上穿着一双看不出款式的鞋。 这画只能算作一张草图。不过季灿愿意提笔作画,已经算是个不小的突破 “她还没有完全想起来。”柯褚说:“暂时只能画到这种程度,麻烦你们再等等,我对她进行过催眠,有信心能让她彻底想起来。” 花崇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柯褚,柯褚皱眉思考,最终没有拒绝。 为了应付突发情况,花崇让柯褚坐在季灿身边。 草图摆在桌上,正对季灿。 季灿垂下眼睑,目光躲闪,不再是以前那个满脸冷傲的女孩,“对不起,我记不得他的五官。” “没事,慢慢来。”花崇说着拿出从李训处得到的照片,和草图放在一起。 季灿眼珠转动,视线落在照片上,眉心一紧一松,像是正在思考什么。 花崇没有打搅他,十指交叠,安静地等待她的反应。 “这鞋,我,我好像见过。”季灿脸颊渐渐变红,双手成拳捶着额角,喃喃自语:“但是……但是是谁的啊?” 照片里的鞋是新鞋,整齐地摆放在地上,没有污迹,也没有丝毫磨损。 花崇指了指草图上的男人,“是见他穿过吗?” 季灿登时直起腰背,不可思议地望着花崇。 她眼中的血丝好似在跳动,瞳孔猛地收紧。 花崇右手往下压了压,“不要紧张,再仔细回忆一下,是不是见他穿过?” 季灿闭上眼,五官紧皱,似乎非常痛苦。 柯褚轻拍着她的背,低声安抚。 这时,柳至秦推门而入,手中提着一个纸质口袋。 “来了。”花崇站起,接过口袋,随即将装在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,放在地上。 那赫然是一双磨损严重,满是污迹的运动鞋。 因为鞋身肮脏,若不细看,甚至看不出它与照片里的鞋是同一款式、同一颜色。 柯褚指着鞋,小声提醒,“你看看这双鞋,有印象吗?” 季灿颤巍巍地转过头,在看到鞋的一刻,突然站了起来,发出一声惊慌的尖叫。 她的反应,已经给了花崇答案。 柯褚语气柔和,“有印象是吗?在哪里看到的?穿着它的是谁?” 季灿眼睛红了,眼泪夺眶而出,止不住地往下掉,“是他……是他……” “是谁?”柯褚又问:“别急,慢慢说,不要害怕,把想到的都告诉我。” 季灿用力擦着眼泪,呜咽道:“就是那个人!到学校来找我,勒死外公的那个人!” 花崇右手不由得握紧,一口闷在胸中许久的气缓缓吐出。 推测终于被证实,纷乱的疑点像锁扣一样环环相连。梁萍的死亡和王章炳的死亡,果然存在联系! “他每次来见我,穿的都是这双鞋,我记得,我记得!”季灿语无伦次,紧紧抱着头,“但他到底穿的什么衣服啊?长什么样……我,我……我怎么还是想不起来啊!” 柯褚扶住季灿,向花崇和柳至秦递了个眼神,用口型道:“交给我,你们先回避一下。” ?? 李训完全没想到在楼梯间提取到的足迹经过建模、分析鞋纹之后对案件的侦查起到了多大的作用。放在季灿面前的鞋是他根据足迹磨损情况做旧的,花了很大一番功夫,本以为做的是无用功,却在案情分析会上听到花崇说,因为这双鞋以及季灿的证词,陈队已经决定对梁萍、王章炳两个案子做并案处理。 杀害两名老人的凶手,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。他催眠了季灿,并怂恿梁萍赴死。 捋清前因后果之后,李训想起花崇拿着照片时说的话——嫌疑人避开了监控,却无法避开所有人的眼睛,一时竟感慨万千。 总有人的眼睛能够洞悉普通人看不到的细节。 总有人的思维能将无数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集结成关键证据。 李训服气了,在散会后找到花崇,咳了两声,正要说话,却被花崇看穿了心思。 “恭维我的话就别说了。”花崇道:“不管是我还是小柳哥,都只是提供了思路,从那组足迹入手,给嫌疑人的身高年龄划出大体范围、找到鞋子并做旧的是你们痕检科。多谢你们配合,否则我想得再好,也落不了地。” 想说的话被堵住,李训“呃”了半天,略显尴尬地抓了抓头发,“花队,你谦虚了。要是你没那些想法,我再有本事,也没办法施展啊。” 花崇一笑,“我们还要继续互吹下去吗?哎,让我想想,接下去该怎么夸你。” 李训:“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 “行了。”花崇在他肩上拍了拍,“知道你什么意思。案子还没侦破,就别想着该怎么吹我了。张贸他们现在在荷富镇查十三年前的案子,你回去准备一下,那边随时可能叫你们痕检科过去。” 李训点头,“我明白。” 这时,柳至秦走了过来。他耳尖,听到了花崇和李训刚才的对话。 “李训从来说不过你,你还呛他。”等李训走了,柳至秦才开口。 “我那叫呛吗?”花崇挑起眼尾,“我明明是和他讲道理。” 柳至秦摇着头笑,“这回的确多亏了痕检科,一组水泥地上的足迹而已,居然能被他们做出那么多文章,看李训给新鞋做旧,说实话,我挺惊讶。” “术业有专攻而已。”花崇道:“每次看你当‘键盘侠’我也挺惊讶。” 许久没听到“键盘侠”三个字,柳至秦都忘了这个词当初是自己说出来的,轻声道:“花队,你怎么平白无故骂人呢?” 花崇看着他,“我哪句话骂你了?” “键盘侠。”柳至秦道:“你骂我是‘键盘侠’。” “这不你自己说的吗?” “我没有。”柳至秦想起来了,但故意不承认。 “你要这么一本正经地狡辩吗?”花崇见左右无人,伸出手,在柳至秦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,“那天晚上咱们在陈队办公室门口遇上,你说你不是‘黑客’,是‘键盘侠’。” 柳至秦无辜道:“真的吗?” 花崇看着他瞳仁里自己的倒影,反应倏地慢了半拍。 “假的吧。”柳至秦抓住机会,“我肯定没有说过那种话。” 这话说得笑盈盈的,语气中流转着温柔。 花崇心口麻了一下,单手撑在墙壁上,将柳至秦圈住,“小柳哥,跟我耍赖啊?” 他比柳至秦矮,照理说,这动作由他做出来有些滑稽,但柳至秦恰到好处地收敛了气场,“我在耍赖吗?” 花崇欺身靠近,“你这还不叫耍赖?” 柳至秦勾着唇角,声音一低:“跟你耍赖不行吗?” 花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什么?” 柳至秦嗓音更轻,像呵气一般,“偏要跟你耍赖。” 花崇僵了一下,松开撑在墙壁上的手,摸了摸轻微发烫的耳垂,“撒娇注意场合。” “嗯?”柳至秦说:“不是耍赖吗?怎么又成撒娇了?” 花崇在心里骂了句“服了”,道:“算我说错了行么?” 柳至秦跟他一起往重案组办公室走去,“其实也没有说错。” 花崇无奈,“你到底想诡辩什么?” “你刚才把耍赖说成了撒娇,是内心深处希望我对你撒娇?” “……” “看来被我说中了。” “柳至秦。”花崇难得叫了一回大名。 柳至秦十分配合地应道:“在!” 花崇本来想训两句,但一与柳至秦目光相触,就迟疑了。 他最是清楚,刚才的拌嘴与抬杠只是闹着玩儿,这阵子自己与柳至秦全心扑在案子上,亲昵的机会少之又少,偶尔互相撩一把,也不失为热恋中的情趣。 当然撩完了还得忙案子。 到了,柳至秦凑到花崇耳边,“花队,你好像还没有跟我撒过娇?” 花崇耳朵里被灌了风,“我好端端的,撒什么娇?” “啧。”柳至秦眯起眼,“总有你撒娇的时候。” 花崇伸出食指,隔空冲他点了点,旋即大步走进办公室。 柳至秦站在原地理衣服——刚才被抵在墙边时,衣服皱了起来。 想到花崇靠过来时的模样,笑意便荡漾在眼中。 忙里偷闲的美妙,不外呼如此。 他舒了口气,迈进办公室,听一名队员高声道:“花队!肖队找你,说是荷富镇那边有发现!” 第150章毒心(21) 荷富镇在洛城正南面,镇中古色古香,良田成片。胡家老房子所在的居民区早已拆迁,现在建在原址上的是一个农贸市场。 命案未结,命案现场已经没有了。 不过时隔十三年,命案现场即便还在,重要的痕迹、线索恐怕也早已消失。 积案组接触这个案子比重案组早,不少积案组的队员之前就到过荷富镇,去镇派出所简直是轻车熟路。不过案情是了解了,活儿也没少干,但始终没找到突破点。这次重案组把案子接手过来,虽然肖诚心仍是名义上的负责人,但查案思路、手段全部按照花崇开会时拟定的来,一是不管十三年前的调查记录,从头开始查胡有、胡香娟的人际关系,二是查鲁洲安的生活细节,三是了解当年整个荷富镇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情况。 前两条无人有异议,既然下定决心侦破积案,那么重新梳理案件相关者的情况就是必须完成的工作,但最后一条却令积案组队员们不解,甚至有人叫苦。 “十三年前的老年痴呆症患者?都已经去世了吧?而且当时那种医疗观念,一些人可能根本没有去医院诊断过,没有记录可怎么查?” “不是,这没必要查吧?被杀害的胡有患有老年痴呆症,查全镇的患者是什么意思?这能查出嫌疑人的线索来?” “花队有点强人所难啊。他到底怎么想的?” “想怎么尽快破案!”肖诚心在队员们的背上一拍,“别瞎议论了,花队这么布置,总有他的道理,忘了他帮咱们侦破多少起案子了?洛观村那案子如果没有他,破得了?” 一名队员笑道:“哎肖队,你现在成花队的粉啦?” “粉什么粉?我就事论事!”肖诚心神情有些不自在。 “你也太维护他了,见天儿往重案组跑不说,现在还全盘听他指挥。你和他平级啊,他是组长,你也是组长。” “他有本事,破得了案。”肖诚心说:“听他指挥怎么了?” 积案组的队员比重案组懒散许多,专业能力也差不少,但任务当前,倒也不会故意消极怠工,或者跟领导对着来,抱怨几句便各自散去,老老实实按计划摸排走访。 不过出力更多的还是重案组的队员,张贸等人几乎是将睡眠时间压缩到了极限,体力与脑力都承受着极大的负荷。 如此,还真查出一些和十三年前不一样的东西来。 “鲁洲安和胡有、胡香娟的关系没有我们在案卷里了解的那么糟糕。”肖诚心在电话里说:“他没有父亲,胡香娟忙生计,是胡有将他拉扯大的。胡有喜欢诗词,家里虽然不富裕,但藏有不少书。几十年前,胡有是镇里少有的‘文化人’。据当时住在他们家附近的一些人说,经常看到胡有背着年幼的鲁洲安,教背唐诗宋词。胡有可能希望鲁洲安念文,但鲁洲安选择了工科。不过这似乎没有影响他们的关系——去外省上大学之后,鲁洲安每逢假期都会回来,有人看到他陪胡有散步,爷俩儿仍旧在背诵诗词,其乐融融,没有嫌隙。” 花崇一边听,一边拿笔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。 柳至秦倚在他的桌边,看他写写画画。 “鲁洲安工作之后,回荷富镇的次数也不少,每次都给胡有、胡香娟带礼物。在胡有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,胡香娟经常搀着他外出,逢人便炫耀——老头子身上的新衣是鲁洲安刚邮寄回来的。”肖诚心继续道:“这和案卷里的出入比较大。案卷里的鲁洲安给我一种家庭观念淡漠的印象,但是现在听镇里人说起他,似乎是个对家人关怀备至的年轻人。” 花崇没有立即下结论,只道:“接着说。” “嗯。我们现在了解到的胡香娟倒是和案卷里相差无几,刻薄、小肚鸡肠、泼辣、时常因为小事和人吵架。”肖诚心说:“不过她和鲁洲安的关系好像一直不错。” 花崇问:“怎么个不错法?” 肖诚心有些犹豫,“可能是我们走访得还不够——和他们住在同一条街上的人说,鲁洲安每次去卤菜摊上接胡香娟,都是有说有笑的,和寻常母子没有什么区别,不像是心怀多大的怨恨。” 花崇又问:“是一直如此吗?直到案发前也一样?” “对!”肖诚心这回回答得干脆,“案发前两天下小雨,很小的雨,淋着也没事的那种,但有人看到鲁洲安撑着伞去接胡香娟。花队,我觉得我们以前是不是被误导了?” “其他的呢?”花崇不答反问,“把了解到的细节都告诉我。” 电话里传来纸页翻动的声响,不久,肖诚心又开口了,“鲁洲安回到荷富镇后,往来的朋友不少,要么是同学,要么是一同长大的邻居。胡有每时每刻都需要人照看,鲁洲安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,他的朋友会帮忙照看一下。照他们的意思,鲁洲安私底下从来没有抱怨过辞职回家照顾老人这件事,只说人各有命,搞不成科研就不搞了,兵工厂缺了他还有别的人顶上来,但家里如果没有他,母亲和外公怎么办?既然回来了,就不去想工作的事了,安安稳稳地照顾老人,能让老人多活一天算一天,也算报答小时候的养育之恩,等老人去了,有机会的话,再带着母亲一同到城里生活,看是否还能回到兵工厂。” 花崇放下笔,眉心轻轻皱起来,“这话是谁转述的?” “鲁洲安的一位朋友,叫李勤,和鲁洲安同年,现在在荷富镇承包了块地搞养殖。”肖诚心想了想,又说:“他说当时镇里很多人都认为是鲁洲安杀了胡有和胡香娟,但他不大相信,因为感觉鲁洲安不是这样的人,可又觉得鲁洲安突然失踪也没法解释。” “那他现在怎么想?”花崇问。 “现在啊……他说无所谓了,反正都过了那么久,胡家也没人了。”肖诚心说:“鲁洲安的其他朋友态度也差不多——先是不信鲁洲安杀了人,但周围的人都说鲁洲安杀了人,加上鲁洲安又不见了,久而久之,大家就默认胡有和胡香娟确实是鲁洲安杀的。” 花崇吁了口气,“这没道理。” “哦对了,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统计我们还没有做完。”肖诚心接着说:“十三年前患病的老人不少,但是很多都没有医院的记录,只能由家人口述。就我们现在了解到的情况,这些老人都是正常病逝,有死亡证明,和胡有不一样。内什么花队,你只让我们收集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情况,也没说为什么要收集,所以我也不知道哪里算有疑点,哪里算没有,这一块儿不知道该怎么汇报。” “没事,辛苦了。”花崇说:“我尽快赶来。” “真的?”肖诚心声音提高不少,“那太好了,我们都觉得这个案子疑点很多,案卷上记录的和现在了解的差距也太大了。看完记录我基本上肯定凶手就是鲁洲安,但一路查下来,又觉得他这样的人,不大可能残忍杀害亲人。” 挂断电话,花崇往后一靠,暂时闭上眼。 柳至秦拿起写画得满满当当的记事本,看了一会儿,轻轻踢了踢花崇的腿,“要准备出发了吗?” “嗯。”花崇站起来,“同一个案子,十三年前的调查记录和现在的调查结果相差极大,可能是什么原因?” 柳至秦默了片刻,道:“有人从中捣鬼。” ?? 赶赴荷富镇的路上,花崇把肖诚心汇报的细节详细跟柳至秦说了一遍。 “长期照顾患病的老人,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产生负面情绪,有人能够自我排解,积极乐观地坚持下去,有人排解不了,负面情绪会渐渐发展为极端行为。”柳至秦看向窗外,“极端行为导致他们对老人不闻不问,甚至虐待咒骂。更加极端的,就是谋杀。如果肖队他们现在了解到的情况属实,那么鲁洲安显然属于能够自我排解的人。这种人真的会突然作案,然后彻底消失吗?” “我现在比较好奇一点,当年为什么那么多人相信是鲁洲安杀了胡有和胡香娟?”花崇说:“这不单是调查记录的问题,是确实大家都这么说,鲁洲安那位朋友的话实际上也佐证了这一点。” 柳至秦点头,“李勤说周围的人都说凶手是鲁洲安,听得多了,他也就被迫相信了。” “传播这种认知的肯定是胡家的街坊,但现在说鲁洲安孝顺、胡家和睦融洽的也是这些人。”花崇摸了摸眉角,“时间的‘滤镜’真有这么厉害?” “还别说,这还真可能是原因之一。”柳至秦道:“我们设想一下当时的情形:一个相对落后但安宁的小镇,突然发生了命案,还一死就死了两个人,被害人唯一的家人失踪,周围的群众在惊慌害怕之余,会怎么议论这件事?” “三口之家死了两人,一人失踪,在过惯了平静生活的人们眼中,这事等于电视上才见得着的灭门惨剧。”花崇说:“当时的中心话题,一定围绕着‘凶手是谁’展开。” “如果鲁洲安没有失踪,那还好说。但他失踪了,一旦有人提出是他杀人后潜逃,那么剩下的群众一定会跟风。”柳至秦道:“而一旦大家都说鲁洲安是凶手,那接下去自然就是自发地寻找、推断鲁洲安的作案动机。这时警察开始调查,街坊们说胡有长期卧床,生活不能自理,又说胡香娟蛮横无理,强迫鲁洲安辞职回家,再说鲁洲安从小优秀,本来有光明的前程,这前程却被患病的胡有、刻薄的胡香娟给毁了。花队,如果十三年前你在现场,你会有什么反应?” “我也会认为鲁洲安是凶手。”花崇停顿片刻,“他失踪得太蹊跷了,而且按邻里的说法,他确实有作案的动机。” “至于十三年后……”柳至秦支起下巴,“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东西,也可以将起伏的情绪彻底扶平。过了十三年再回头看当年发生的事,绝大部分人都会更加理智、宽容。” “当年配合警方调查的人,也许都没有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