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
它似乎还是有点自己的气性,又冲江袭黛脸上?滋水,江袭黛一袖挥出,将那水雾一扬,回敬给它。 “我虽然只是魂魄,却也有过心。在还没有碎成这德性的时候,也有过爱的人呢,亦是因?为执念过重,才留守在此处。你——能解我之?执吗?” 那水流说着说着,声音平和空蒙下来。 “天命完成,我就要离开此方世界了。对于人世间最后的记忆,依稀记得?最好不过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……” “本答应一个人要当她的司仪的,结果到底没去成。” 它化为了偌大的一个“囍”字,“这么多年了,好想再证一次婚。” 江袭黛在一旁静静听着,心道是这个要求古怪了些,倒也不难,那就去山下捉一对新婚夫妻好了,只是不知道这个地?方要如?何出去。 燕徽柔想了想,这个要求确实也没有超出她能接受的范围,便温声答道:“可以。” 那水花儿一下子激动起来,伸出一根触须,慢慢探过去戳了一下江袭黛,又睁开眼睛围着她打量了一圈。 “咦,你的嫁衣都穿好了。好漂亮。” “这里只有两?个活人,那么事不宜迟,快快开始吧——” 江袭黛闻言怔了一下,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,手指抚过艳丽的袖口,虽是血色大红,但那只是她的喜好。 和嫁衣能有什么关系? 能有什么关系? 毫不相干。 敢情是要她和燕徽柔拜堂? 那怎么可能—— 江门主?感觉自己一世英名即将毁于一旦。 她怎么能和那个小丫头拜堂?!! 江袭黛蜷了一下手指,发现自己还握着燕徽柔的手,方才分?明是捏着她的手腕的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握成了更加放松而且亲密一点的姿势。 如?沸水浇手一样,烫得?她下意识想缩回来,只是门主?大人惯来也爱逞强,为了避免展现出任何一丝忙乱,她偏生是握紧了一下燕徽柔,抬起来再甩开。 想什—— 江袭黛秀眉微皱,还没说出口。 与?此同时,燕徽柔仰起头,对那水流清淡地?答:“我与?她不是这样的交情,这恐怕不合适。” 对面问?:“不合适?” 池水向?上?生长,又如?烟花一样炸开,弥漫的雾气顿时包裹住了燕徽柔。 每一颗水珠都是它的化身,晶莹地?折射出燕徽柔的身影,它——或者说它们?的声音重叠着一起袭入燕徽柔的神识,“那她是你的谁呢?” “为什么在被甩开的时候,你的神情黯然了?” “燕徽柔。” “燕徽柔。” “你没有说谎吗?” 它们?的声音有些尖锐,有些低沉,齐齐响在燕徽柔的神识内,如?呼啸而上?的浪潮。 燕徽柔突然明白了,这可能不是什么夙愿。 眼前的这缕神魂,是在叩问?她的心,揪住了这一处弱点,开始穷追猛打。 这是一道关卡。 取剑之?人,需得?问?心无愧。 颅内的声音千言万语,逼得?燕徽柔脑中的一根弦险些绷断。最后化为了原先的那一句大声叩问?,一同甩到了燕徽柔和江袭黛的面前:“那么,她是你的谁?” 嘀、嗒。 一滴血珠子从?燕徽柔唇边落了下来,染在她浅月白的衣裳上?,格外瞩目。 “她是……” 燕徽柔满口都是难受的血腥气,两?眼发黑之?时,却意外对上?了江袭黛的双眸。 平日里,那双漂亮的眼睛总是自睫毛底下瞧她,无非是倦怠矜傲地?一扫;亦或是有几分?薄怒地?剜她个几眼。 偶尔心情好时,也会翘起眼尾对她一笑。 只是江袭黛如?今的神色却不属于以上?的任何一种,她似乎明白了什么,但却袖手旁观,没有阻止这个玩意的问?话。 她注视着燕徽柔的神情,没有错过一分?一毫,似乎是想瞧她会怎么回答。 “……是我会记得?一辈子的,恩人姐姐罢了。” 燕徽柔将满口血腥艰难地?咽下,这句话说出口后,胸口的压迫感如?释重负。 没有说谎。 但是也没有全部说真心话。 这是燕徽柔能想到的最温和的、不动声色的反抗了。 江袭黛听罢,目光若无其?事地?流盼回来,鸦睫略垂,神色却复杂了些许,也许一闪而过的还有几分?自己也未觉察到的动容。 其?实她此生从?未想到过,还能听到这么一句话。 可偏偏是从?燕徽柔嘴里说出来的。 四面环绕的雾气又聚上?天空,化为一场绵绵的细雨,落在了江袭黛撑起的伞沿。 四周的声音安静下来。那神魂的声音化为空灵:“你道心未被我扰,倒是个罕见的。只是与?我许下的约定,有天地?大誓之?效,必须说到做到,这方秘境宝剑才会为你而敞开。” “既然做不到的话,那就离开好了。” 燕徽柔暗自松了一口气,好在这东西没有因?为她违约而索取更多。 只是在燕徽柔转身时—— 绣花伞略抬,伸出一只素手。 那手屈起食指,蹭了一下燕徽柔嘴边的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