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节
否则就算指缝里漏点资源,也不会让她去当服务员。 程嘉礼去哈城音乐节演出那周,短暂地放下她了,和几个又高又飒的女主唱和键盘手互换了微信,大家结束表演以后聚聚餐,喝喝酒,好不快活。 鼓手醉醺醺地搂着他的脖子,在他耳边问:“你老是说你初恋,到底长什么样,给我看看?” “没照片,”程嘉礼笑道,“这么多年哪记得清,就是一种感觉。” 就像那小服务员。 红边黑底的围裙,长得遮眼的额发,总是抿着的浅唇。 慢吞吞的语速,扎心窝的话。 还有永远冷恹恹的眼神。 就。 劲劲儿的。 看到她,程嘉礼觉得自己好像都年轻了,重回那段叱咤风云得叫人怀念的青春时代。 …… 赵老板被叫出来,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:“找我?” 程嘉礼笑道:“我是来找您谈商务的。” “什么商务?” “您知道哈城音乐节吗?我的乐队受邀在那里表演,去年还出了专辑,想问问您能不能在这儿路演。” “什么是路演?” “就是我们在您这儿演出,免费的,我们的粉丝都会来,只是借下您的场地。” 赵老板眼睛都笑出褶了:“哦哦哦,那肯定好啊,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音乐了。” 程嘉礼掏出手机:“到时候还会在微博上宣传。” 眼看着乐队二十万粉丝,赵老板眼睛都直了,一挥大手:“那太好了,我到时候给你们支个棚,让这个……歌迷朋友们啊,都看得开心!” “不过,到时候人肯定来得特别多,您最好把店里的服务生都安排上……对了,我能看下店里的员工名单吗?” 赵老板哪有不肯的,很快把名单和资料拿了出来,程嘉礼装模作样地翻了几下,翻到了季凡灵的简历,一眼瞥见她的头像。 看照片又白又乖。 跟个小朋友似的。 程嘉礼忍着笑意:“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,让她务必那天要在……”话语戛然而止。 男人瞳孔微缩。 心跳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快,像发疯的鼓点。 白纸黑字,简历上,姓名那栏,清晰地写着三个字: ——“季凡灵” 第22章 想家 “……季凡灵?” 程嘉礼仿佛被雷劈中,喃喃出声。 怎么会? 怎么可能? 难道真是她? 如果真是季凡灵,那她所有的排斥、抵触、不情愿,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。 ——她不敢和他相认。 他就知道。 假如两人萍水相逢,素昧平生,他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,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心动? “哦季凡灵啊,她到时候肯定上班的,几乎天天都在的。” 赵老板左顾右盼地找人,一拍脑袋,“还就今天不在,她请假了,好像说是要搬家。” “哦哦,搬家……”程嘉礼重复。 赵老板没注意到他的异常,还在激情畅想路演当天的场地安排,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跟其他乐队宣传,多搞搞这种活动。 程嘉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,咽了咽口水,定睛去看季凡灵的简历。 …… a大学生。 德语专业。 2006年2月11日出生。 当年季凡灵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? 啧。 他怎么可能记得住。 程嘉礼心里跟猫抓似的痒,恨不得现在就去跟她相认,但他刚从哈城回来,方静云又是要他陪着吃饭,又是要他去她父母家,实在让他分身乏术。 他眼里闪过难以掩饰的厌烦和急躁,咳了两声,调整好了情绪,翻开下一页资料,漫不经心道:“对对对嗯嗯嗯,路演时间我们就安排在……2月11号晚上吧。” 就当是,她的生日惊喜。 一番商讨结束。 程嘉礼准备要走,还是压不住心头莫名的激荡,转头多加了句:“赵老板,您相信缘分吗?” 赵老板:“信那玩意儿干啥?” “从前我也不信,今天信了。” 程嘉礼微微一笑,指了指上方:“人和人的相遇,搞不好真是上天注定的。” 他走后,赵老板半天摸不着头脑,忍不住转头,对着旁边的员工嘀咕:“这人行不行啊,神神叨叨的。” * 深夜。 指纹锁发出“滴”的一声轻响,深冬的寒气从启开的门缝渗入。 傅应呈推开门进家,换了拖鞋,挂上外衣,转过头,扫视了一圈。 屋子光明,亮堂,一片死寂。 季凡灵走的时候把零碎的东西全都带走了,没留下什么痕迹,甚至可能偷偷抹了地,不然刚搬过家的地面不可能这么一尘不染。 沙发上的巨型兔子还垂着耳朵,女孩其实是喜欢的,但是从不表现出来,好像她是什么铁骨铮铮男子汉对小孩子的安抚玩偶不感兴趣。 偶尔傅应呈提早一点回家,会在开门的瞬间,看到她从兔子上弹起来,没有表情地招呼“回来得这么早?” 有的时候他故意早一点回家,就是为了听这句招呼。 卧室也空了,女孩还不至于把枕头搬走,但是睡过的枕套和被套都剥下来了。 洗手间放沐浴露洗发水的台子上,空了小半排,毛巾架上也多了个空位。 ……到处都太空了。 明明是少了很多东西,空气却变得更拥挤了,仿佛身处漆黑的湖底,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淹没,让人……喘不上气。 傅应呈坐在沙发上,打开手机。 从前季凡灵出门,按他的要求都会给他微信留言。 虽然也不过是一句简短的【出门了】,或许她觉得今天以后,两人除了债务再无瓜葛,所以就连一贯都有的三个字,也没了。 搬得顺不顺利。 住得合不合适。 一整天。 一条消息也没有。 就仿佛。 他们连朋友都不是。 一种无迹可寻的烦闷在胸腔里横冲直撞,震得人耳膜嗡鸣。 傅应呈盯着聊天框看了一会,俯身,从茶几抽屉的深处取出药盒,掰出两粒,就着杯子里的冷水倒进嘴里。 冰凉的水顺着喉管一路往下。 勉强压下去一点那股丛生的躁意。 漫长无边的夜晚。 和从前的很多个一样。 却要更加难以忍受。 傅应呈靠在沙发上,仰着头,长睫微合,从下颌到脖颈拉出一条明晰的线,半晌,轻轻吐了口气。 记忆里,一个多月前的餐桌上,那天季凡灵很高兴,因为收到了很多面试短信,觉得赚钱也没那么难,也不知道本来打算说什么,脱口而出:“你放心,我很快就能把你给包养了。” 傅应呈还不至于在意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。 但他没想到的是,她宁可不休息早出晚归的拼命工作,只是为了早点……离开他。 彼时,她眼睛亮亮的,近在眼前。 语气又有点得意,又有点笃定。 几乎像是许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