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节
男生随随便便伸手摸她,多少得做好被锤爆脑壳的准备。 然而,她却没有躲。 女孩浑身都绷紧了,却一动不动,只是垂着眼睫,抿着唇,耳朵尖通红。 …… 很乖。 乖得让人心软。 傅应呈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。 原来也是会听话的。 只是不是对他。 身前的门骤然间重愈千斤,少年像是被钉在阴影中,门后的景象映在冷寂的眼底,刀子一样刻得生疼。 正好校医从隔壁诊室走出来,奇怪问道:“怎么站在这?” 傅应呈沉默着,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,丢下句帮我给她,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。 …… 十年前如此。 十年后依旧。 她还真是一点没变。 傅应呈垂下眼睫,遮住眼底的晦暗,转身快步走回包厢。 如果说他离开前还只是喜怒不辨,现在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冷意,桌上几人面面相觑,也不敢揽功,只说些无伤大雅的场面话,只有苏凌青一个劲给他使眼色。 片刻后,傅应呈举杯站起,其他人哗啦啦跟着起立。 “我临时有些私事要处理,先走一步,不好意思。” 傅应呈淡声道,“虽然是苏凌青组的局,但今晚算我私人请诸位,前阵子在杜塞尔多夫辛苦了。” 几人立刻附和道: “不不不辛苦!” “谢谢傅总。” “傅总有事快去吧!” “就是就是!” 傅应呈离开后,韩文韬忍不住开口:“傅总是不是不高兴了?” 刘成明恼火道:“还不是你一个劲吹吹吹。” 张简:“我看你俩都够呛。” “行了,别猜了。”苏凌青支着下巴,嗤的一声笑了,“跟你们都没关系。” 其他人不解,苏凌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。 这还不明显吗? ……有人酸味大得都快醋淹川腾府喽。 * 另一边。 季凡灵快速吃完,擦了擦嘴,起身就要走。 程嘉礼话说到一半,见她要走,哭笑不得:“你从来到走,有十分钟么?至少等我吃完。” “还等你吃完?那是额外的价钱。” “要多少,我转给你。”程嘉礼作势真掏出手机,“你加我好友。” “算了,我最近呢,富得流油。”季凡灵慢吞吞道,抬手敷衍地挥了挥,“走了。” 她快步下了楼,走进户外冰凉的夜风里,把拉链往上拉到顶,哈了口气。 程嘉礼还是对她很好……好得甚至有点奇怪。 季凡灵没多细想,只是单纯觉得,今时不同往日,和程嘉礼待在一起,让她浑身不舒服……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结婚了。 对程嘉礼而言,她还是当个死人最好。 季凡灵插兜慢慢往外走,路过停车场时,一辆黑色轿车甩方向驶出车位,从后方追上,跟她并排行驶。 车前灯快速闪烁了一下。 又闪烁了一下。 然后鸣笛。 季凡灵皱了皱眉,转头去看,愣住:“傅应呈?” 驾驶位上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,黑眸直视着前方,并不看她,嗓音带着落拓的寒意: “上车。” 季凡灵钻进副驾,顿了顿,莫名觉得傅应呈心情很差:“你也在川腾府吃饭?” “公司聚餐。”没什么情绪的回答。 “那还挺巧。”季凡灵哦了声,不自在地往外扯着扯了扯安全带。 或许是吃撑了,胃被勒得隐隐作痛。 傅应呈冷冷瞥了她一眼,似乎在说你还等着我问吗? “我是和程嘉礼……”胃部突兀传来一阵拧痛,季凡灵皱眉顿了下,“吃了顿饭。” 车里变得更安静了,只有空调制暖吹出的单调风声,悬在后视镜下的平安符随风缓缓晃动。 又过了会,男人状似无意地开口:“怎么样?” 什么怎么样?吃得怎么样? 好吃是好吃。 但她后悔了,不该图一时嘴快逞能吃辣。 这会儿胃是真的开始痛了,放射性的绞痛牵扯着腹腔,跟刀子似的一阵阵翻搅。 她本想说是程嘉礼是为了还她手串,临时起意请她吃饭,之所以手串被他捡到,是因为她去了程嘉礼的婚礼,知道他结婚,是因为周穗大学学生会的学弟…… 一下子扯出一长串,实在让人懒得解释。 趁着疼痛短暂平息的间隙,她草草回答:“还行吧。”声音有点虚弱的哑。 傅应呈瞥了她一眼。 女孩小脸惨白,睫毛低垂着发抖。 攥着衣服的手指忍痛似的蜷着,指尖压得泛白。 她就这么在乎他。 哭了还不够,还要见面,还要吃饭,还要叙旧情,还要魂不守舍。 连话都不肯说。 车窗外路灯金黄的光影像栅栏快速交替,晃动着照亮男人冷峻的半边侧脸。 只有那双眼始终沉在暗处,深不见底的黑。 半晌,傅应呈指尖搭在方向盘上,压着情绪开口:“你知不知道,他结婚了?” “知道。” 季凡灵望着窗外,又忍了会,艰难道:“但,我没生他的气。” 克制不住的,男人喉间逸出一声冷笑:“没生气。”好。 季凡灵奇怪地看了他眼,以为他不信:“我看起来,像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么?”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运转的。 要么像妈妈一样离开她,要么像季国梁一样抛弃她,要么像程嘉礼一样放下她。 终究她还是会变成一个人。 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。 “他恋爱结婚也没做错什么吧?”她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,看向窗外。 “——毕竟,谁会等一个死人十年。” 昏暗的光影交替。 车厢里陷入怪异的沉默。 季凡灵半天没等到傅应呈开口,想了下,今天是她胃痛没心情说话在先,八成是他觉得自己被敷衍了,所以也懒得接她的茬。 季凡灵趁着胃痛缓下去一点,试图解释:“其实程嘉礼对我挺好的,你记不记得,高二有次体育课,我晕……” “行了,不想听。” 男人蓦地打断,话里夹着点不易察觉的戾气。 他伸手,不耐似的在中控台上按了下,响起的音乐瞬间填满了车厢,墙壁一样挡在两人中间。 季凡灵:“……” 不想听你问什么? 季凡灵微妙地不爽,转过头,歪在靠背上,额头抵着车窗,难受地蜷了起来。 轿车像黑色的闪电一样,在空旷的路上疾驰。 两人一路无话。 直到抵达小区,停入地下车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