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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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躺在床上睁开眼睛,听到大夫说我有了身孕时,我真的好害怕。她们说那天晚上我晕倒在峥嵘阁,流了好多血。步瞻,那天夜里,姜府是不是也流了好多血?我的父亲,我的母亲,还有我的弟弟好多好多的血 步瞻低下头,看着她。 没有。 是吗? 她一愣,继而竟笑了,真难得,竟有人能在步左相手底下活下来。 她的笑容苍白无力,像一朵绚烂的、却又迅速枯萎的花,绽放在寒冷的冰天雪地里。 步瞻移开眼,淡声吩咐左右:把夫人送回去。 周围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皆不敢动。 见状,他攥着伞柄的手微收,半晌,竟将伞递给下人,再度走到她面前。 冷风拂起他雪白的衣袂,男人眼中似乎有情绪流动。 下一刻,他竟伸出手,将她从雪地里打横抱起。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抱一个女人。 就连谈钊也觉得震惊不已,倒吸了一口凉气。 步瞻的手搂住她的腰身,将她稳稳抱在怀里。周围仍是游动的冷风,她闭上眼,闻到了一阵旃檀香气。 还有 他身上的血腥味。 那是旃檀香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味道,醒目、刺鼻。 他沾满了鲜血的手,牢牢地抓着她的胳膊,血迹染在她的肩膀处的衣衫上。一想起来这是姜家人的血,姜泠浑身发抖。 步瞻抱着她,没有撑伞。 飞雪簌簌而下,落在她的面容上,迅速融化成水。 他的怀抱很宽大,甚至还带了几分暖意,姜泠却不敢将脸贴进去。二人一路沉默,终于,她听到极低一声: 那天夜里,我是抄了姜家,但没有杀人。方才的我提审的,是旁的门户的人。 你父亲,你母亲,你的弟弟还有其他亲人,都还活着。 他是想杀他们的。 无论姜闻淮是否致仕,对方的名字早已烙在他的名册上。 原因很简单,他的野心昭昭,而姜闻淮却是六皇子的老师。若是日后六皇子余党欲东山再起,势必会联络姜家,与他作对。 所以他必须斩草除根,不留下任何隐患。 但那日 他看着绿芜与姜衍传信,脑海里竟凭白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。 也许是这想法太过于可笑,他仅是念了一瞬,便将其从脑海中打散。 可是前夜,火光冲天,他高坐于马上,怀中束着那柄杀了无数人长剑。 姜闻淮、姜衍、林紫阑 他冷冰冰地扫过那些人的脸,那些将死之人的脸。在谈钊惊异的目光下,一句杀无赦竟变成拿下。 步瞻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只觉得这一念之间的踯躅,让他的头忽然疼得厉害。 听了步瞻的话,姜泠也愣了片刻。她仰起脸,看着男人冰冷的下巴。 你会杀他们吗? 步瞻垂下眼睫,在萧瑟的寒风里,平淡无波地看了她一眼。 姜泠不敢与之对视,咬着发白的唇,将头埋进他的怀里。 也就是这一瞬,姜泠未捕捉到,男人原本冰冷的眸光终于有了几分松动。 他似乎在犹豫,眼神里第一次有了迷茫。 020 姜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 耳畔的风声很大,像一把锋利的尖刀,寸寸划过她颊侧的肌肤。 步瞻没说话,步子依旧很稳,大步流星朝听云阁而去。 大雪扑簌而下,纷纷撒撒,坠在二人的衣肩、眉角、发梢。 等不到他的回答,姜泠眸光黯淡下去。 见步瞻抱着她回到听云阁,周围佣人忙不迭跪了一地。他们已有许久未见到相爷,此情此景,各人面色各异。 恭、恭迎相爷 步瞻未理会左右,径直将姜泠平放在榻上,唤来心腹大夫。 周遭气氛格外压抑,让大夫不敢直视步瞻的眼睛,战战兢兢地上前,替她把起脉。 全程,步瞻站在一侧,看着微垂的床帘,不知在思索着什么。 躺在榻上,姜泠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探究他面上是何神色。 暖炉内叫人添了炭,听云阁难得地暖和起来。雾气悠悠,漫过垂纱,大夫小心翼翼地朝步瞻道:回禀相爷,夫人确实有了身孕。 胎象如何? 胎象不大稳固。 对方如实说,大夫人本就体虚,气血不足,如今动了胎气,在临盆之前都得静心休养,否则将有滑胎、难产之风险。除去要用中药补助,在下还观之夫人似乎心胸不快,平日里也要注意排解心绪,以免产后积郁成疾。 步瞻浅浅嗯了一声,算作知晓了。 大夫提笔,又开了副补气血的方子,交给他。 姜泠侧过脸,看着男人站在窗牖边,修长的手指紧攥着药方。窗外雪影薄薄,忽尔一束干净温的柔落在他身上,步瞻微侧着头,仔细地听着大夫讲话。 他的面上,是从她未见过的耐心。 就这么一瞬,姜泠有几分恍惚,竟开始幻想步瞻若是寻常人家夫君,此刻该会是何模样。 如若他们是一对寻常夫妻,面对即将降生到这个世上的孩子,定然十分欢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