潇湘书院 - 都市青春 - 瑶台之上在线阅读 - 第36章

第36章

    谢神筠同样把那份名册给他看了。

    “太子曾要俞辛鸿去信照顾被流放至庆州的府兵,这事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此事……下官确实略知一二。”温岭斟酌道,“但矿山的事我没办法插手,只是听说那些府兵后来……十不存一。”

    谢神筠道:“殿下仁厚,照顾几个重犯而已,不是大事。倒是俞辛鸿,阳奉阴违地要置这些府兵于死地,仅仅是为了不想太子殿下同贡船案扯上关系,这似乎说不通吧。”

    温岭慢慢说:“殿下要翻贡船案,许是当时就有了这个念头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”谢神筠道,“这么说来,俞辛鸿是深谋远虑,不想太子卷进贡船案。既然如此,其他的府兵,下到矿山不久就死了,唯独这个章寻,却活了一年之久,今次矿山崩塌他也能逃出生天,还真是命大。”

    温岭一时默然,拿捏不准谢神筠到底知道了多少。

    谢神筠顿了片刻,终于说,“俞辛鸿要你把章寻交给他,许了你什么条件?”

    温岭沉默须臾,终是道:“当初俞侍郎来信庆州要将那些府兵灭口,我无意中探听到此事,便以此为威胁,要他给我真正的矿山账目。”

    温岭受矿山掣肘多年,等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机会。

    “但我不是因此才把章寻交给了俞侍郎。”温岭道,“章寻被救出后,下官曾询问他矿山坍塌事宜,这才知晓矿山崩塌并非天灾,而是人祸。竟是陆庭梧下令炸毁矿山,我——”

    温岭说到此处骤然无声,显是心情复杂难言。

    “你担心炸毁矿山的事会牵连到太子。”谢神筠已说出他的未尽之言。

    “下官……不敢赌。”温岭见过矿山崩塌后的惨状,因此更不愿意让那些人命都作了党争的工具。

    陆庭芳炸毁矿山固然罪大恶极,但无论山崩是否是陆庭梧自作主张,同太子毫无关系,谢神筠都不会放过这个好不容易能重创东宫的机会,届时太子又将如何自处?朝中又会起何种波澜纷争?

    他不敢赌。

    谢神筠站定,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到底是文臣。

    谢神筠在琼华阁上说“太子是正统”,是因为她早早便吃过了正统的苦,皇后掌权,被抨击为阴阳颠倒、朝纲失序,东宫屹立,便有无数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。

    她站在这个位置,心腹会背叛,盟友会倒戈,谢神筠谁也不信。

    她道:“章寻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,太子都绝不可能置身事外。”

    陆庭梧私铸兵甲是事实,炸毁矿山也成定局,来日无论太子能不能登基,他都要踏过尸山血海,没有谁是全然无辜的。

    温岭略略提高了声音:“郡主,您应当知道,太子殿下绝不可能和山崩扯上关系!他绝不会、绝不会——”

    太子仁德之名称颂朝野,当真是深入人心。

    “是,我知道,朝臣也知道,”谢神筠岿然不动,“既然如此,你为什么不敢把章寻交给我?”

    “你害怕?”谢神筠道,“你就那么笃定,章寻会是东宫的催命符?”

    “温崇山,你太想当然了。”谢神筠在寒风中转身,语调透出森寒,“有没有章寻根本不重要,矿山山崩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,私铸兵甲早已无迹可寻,这枚棋子从逃出生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废掉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你就不一样了,”谢神筠侧脸如坚冰,“贡船案深不可测,流放到庆州的府兵只活了一个章寻,其他人亦然,这些府兵为什么必须死?而章寻又是凭什么活下来?”

    温岭已想清其中关窍,面色越发惨败。

    谢神筠点到即止:“催命符这种东西,落在谁手里都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在乎章寻手里的证据,也不在乎他的死活。”谢神筠站在风中,口吻凌厉,“但这个人,我要,生死不论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医官料理好俞辛鸿身上的伤,出门回话:“郡主,人还有口气,拿参片吊住了,如果……”他斟酌着说,开口时透着谨慎,“如果您还要问话,最早也得等明日。”

    狱卒还在里面守着。

    谢神筠颌首,那医官便退出去了。

    甬道里灌满风,顺过那医官身上的药香,夹杂着血气,让谢神筠忍不住皱眉。

    有哪里不对劲。

    谢神筠对血气十分敏感,但医官要为俞辛鸿治伤,沾染到血气不足为奇,甚至他袖边都还有未干的血渍。

    不对。

    北司的医官从来不会多话,也绝不会说出“等明日再审问”这种话。

    “站住。”谢神筠冷声喝道。

    侧旁的阿烟立时拦人。狱中值守的禁卫同样反应迅速,就要封掉他的去路。

    那假冒的医官心知暴露,动作极快,掷出的药箱在半空中炸开一团烟雾,阿烟甩袖一挡,再睁眼时医官的身影即刻就在雾中消失了。

    禁卫立时追了出去。

    阿烟担心烟气有毒,急忙回护到谢神筠身侧,谢神筠眉眼含冰,拂散面前药雾:“没毒。封锁北衙。”

    江沉迅速进到刑房查看俞辛鸿的状况,狱卒倒在一旁,人还活着,只是被迷晕了,但俞辛鸿已经没气了。

    他对进来的谢神筠摇摇头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素来安静的北衙忽如骤雨压顶,甲卫执刀鱼贯而出封锁各处。

    “禁军夜巡,他过不了兴安门,”江沉道,北衙驻宫城以北,守兴安二门,延熙十一年之后便日趋往内廷靠拢,与六部办事大院分隔两方,“那就只有两条路,要么是穿过东西廊直出北衙,要么是过右银台往六部办事大院去。人要是过了右银台,就不好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