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阶梯
那个男人和她的亲生母亲合葬,唯一的女儿在郊区的生态陵园找了个好位置,立考妣之墓。 清明节后,查茜茵终于休假,于是前来祭拜。 她买了一把白色重瓣百合,带着一兜橘子前来,每年这时节天气都不太好,阴天,她撑着一把黑伞。 陵园里人不多,她找埋葬的位置,某排某列,走到面前,有一个男人捷足先登。 正式的高定西装价格不菲,他随意地坐在墓碑面前的地上,不顾地面潮湿,手工的皮鞋,下面是一双黑色丝袜,整体穿搭颜色是深色,袖口露出的黑色衬衫,用金线缝着一串英文——“LEWIS”。 是个外国人,他大概四十多岁,有着大海一样的蔚蓝眼睛,高耸的鼻梁,性感的嘴唇。 金色长发别在耳后,垂下的几缕发丝挡在额前。 英伦范儿的帅老外,查茜茵第一次见到活的,不自觉地看到花痴,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也是来祭拜的。 查茜茵抱着花,拎着橘子,站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,刚好可以听见帅老外对逝者的碎碎念。 “你可真会挑妻子,中国有句古话,叫‘庭有枇杷树’后面忘了,你还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。” “你更会挑女婿,抢走我最得意的Xavier。” “你的妻子,和Xavier一样,一样会抢钱。” “我这辈子欠你们家的,Xavier从我这一声不响抢走十个亿!dollars!” …… 帅老外中文很好,查茜茵不是故意偷听,也不是故意打断他和逝者的叙旧,花和橘子有点重,她总要放下来。 “您好,您可以往旁边让让吗?” 帅老外挪了挪屁股。 他盯着查茜茵的屁股和腿,欣赏她的身材,眼神的性骚扰明显至极,可惜查茜茵背后没长眼睛。 查茜茵摆上花和橘子,橘子还没摆完,一眨眼的工夫,帅老外眼疾手快,拿着一个橘子开剥,完整的橘皮像开花一样,自顾自吃起来。 “哎你这人怎么这样!”查茜茵人都傻了,这么不客气! 打量她的脸,她的身材。 “Ohh...darling,人死不能复生……” 即使意识形态不同,但这老外吃贡品多少有点不尊重人。 “马克思你知道吗?我们生活在一个唯物主义的世界里,这里没有幽灵,没有god也没有ghost……” “我刚放上去你就吃!你这和抢有什么区别!” “Oh!My god!难道你不吃吗?祭祀死人,水果,最后都要吃的!” 查茜茵陷入语言上的悖论,大脑一片空白。她本来打算待会儿把橘子拿走,可惜被这自来熟不客气开吃。 “年轻人,及时行乐,不可以暴食,否则你触犯七宗罪。” 呵,七宗罪。 男人的西装敞开,里面深色衬衫绷着结实饱满的胸肌,有意无意散发魅力。 色欲。 查茜茵目不转睛,流连忘返,帅老外还在喋喋不休,她带过来的橘子已经吃了七八。 “不是,你谁啊?”回过神来,她发出疑问,一进来看到这男人第一眼就存在的疑问。 “我是死者的朋友。” “啊?”查茜茵不信,“你?你?” “The 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,我↘来↗自↘英国。” “我还真不知道叔叔阿姨有你这样的朋友哈哈……” “那肯定的。这个女人,是我的前任女友,这个男的,是她后来结婚的人。他们,有个孩子,有个女儿。”帅老外指着墓碑,平淡地说出这些话,“本来,我也会有个女儿的。” “哎我了个……”查茜茵好像吃到大瓜,“原来如此,原来是叔叔……” “那么你是?” “我是他们的,孩子的好朋友。” “原↘来↗如↘此↗那么,我该怎么称呼你?这位美丽的小姐?” “我叫查茜茵。” “你可以叫我Abraham,也可以叫我Lewis,我的名字是Abraham Lewis。” “好的刘易斯先生。” 一阵沉默。 Lewis连吃了叁个橘子,盘子里只剩下俩,他突然发问:“她和Xavier感情怎么样?” “啊。”查茜茵不明所以,“她?谁是?什么维?” Lewis咽下橘子,大脑飞速运转,明白这里没有人知道他说的人。 “他们的女儿,”Lewis指着墓碑,“女儿叫……姬、菡、芷。”一字一顿说。 查茜茵同样思考,和芷儿结婚的不是只有小何吗?还没等她回答,帅老外吃光所有的橘子,橘皮摆在盘子上。 “查小姐。” “嗯?” “你结婚了吗?” 查茜茵摇头,感受到对面男人的炽热目光,浑身不自在。 离开陵园前,Lewis主动加了查茜茵的联系方式,想与她发展一段时间的situationship,当天晚上查茜茵和姬菡芷说到在陵园发生的事。 姬菡芷在洗衣服,她的、何湛延的、沉思君的,通通扔到洗衣机里混合洗,他们还在北京短居。 检查何湛延的衣服,白色的衬衫,黑色的衬衫,所有颜色的衬衫,都要亲自闻,生怕漏了什么陌生的香水味。 好在,何湛延很爱干净,勤洗澡,勤换衣,衣服上没有什么难闻的异味。 有他身上特有的香味,以及他用的香水味。 那是无数个夜晚,陪伴她度过的。 衣服洗好后,她拿出来晾,一件一件甩开,挂在衣架上。 她看到何湛延的衬衫袖口有线头,随手一拽,没拽下来。 定睛看,那是绣上的一行字。 ——“LEWIS”。 这件衬衫,从未见他穿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