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次再见面，我也会亲你

    魔女咬了一口糖衣。

    “投降吧，你被我逮捕了。”她另一只手还是握着刀，架在美洛蒂脖子上，“姐姐今早为什么打给我？”

    糖甜，草莓没味儿，再也不买了。

    美洛蒂像是真的投降了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：“早上的时候，忽然有点想你。”

    魔女无法分辨这是不是实话，但她忽然懂了为什么以前哥哥明知她在撒谎，却还是会在她说爱他的时候笑起来。

    不论按照常理她们现在应该在做什么，她都只是又咬了一口草莓。

    “我还以为……”魔女舔了舔下唇，“就只有我会偷偷挂念你。”她无所谓这是不是陷阱，冲动之下，一股脑将内心的埋怨发泄给眼前人：

    “可是你说你很忙，我不敢给你发消息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是在美洛蒂耳边说的。她好像很委屈，不管不顾地抱住了这个姐姐。

    当初姐姐说再见的时候魔女流了多少眼泪，此刻她就有多希望她会回来。

    她一直都有努力遵守约定，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美洛蒂，她觉得姐姐怎么也该好好夸一夸她的。

    “这段时间，你还好么？”问出这个问题的，不仅仅是美洛蒂，更是魔女的哥哥纸鬼白。

    这些天，他也没有做过任何多余的事情，对她的近况一无所知。只能靠猜。

    刚抬起手，又放下了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，她就是用这双手困住了魔女，害得她没办法从自己身边逃走。

    “我也没想到只能陪你到这里。”很难界定说这话的，究竟是美洛蒂还是纸鬼白，祂的语气也酸酸的：“这么短的时间，说不定你很快就会忘了我。”

    恶魔的一生漫长到永恒，怎么会一直记得儿时的哥哥。

    魔女抬起脸。一手草莓，一手刀柄，双手保持握拳的姿势，十分别扭地捧住姐姐的脸。无论是黏黏的糖衣，还是锋利的寒刃，都没有碰到对方。

    “你看着我的眼睛。”她对姐姐说：“想要我哭给你看么？”

    魔女后退了两步，直到靠在围栏边缘。美洛蒂用额头抵着她，用这种亲密的方式向前侵略。

    明知不可以，但她还是忍不住用鼻尖摩挲妹妹的鼻梁，游走在她的面颊上。

    就像是奇迹——当她不再是他的时候，魔女却跟印象中的那个孩子再次重迭，就跟年少时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“真是个乖孩子。是不是姐姐一招手，你就会到我身边来。”美洛蒂没有亲她，但她总觉得就算她这么做，魔女也未必就会拒绝。

    魔女因为美洛蒂这声‘姐姐’的自称面部发烫。这个上午，她还在恶龙那儿争着当姐，这会儿，她就让一介凡人当了自己的‘姐姐’。

    而且她的感觉还很好。比自己说的时候更合适。

    “以后不管姐姐去了哪里，也都不要忘记我。”魔女凑上前，一口亲在美洛蒂脸上，“只要你呼唤我，我就去找你。”

    这么做的时候，她很虔诚。与世俗意义上的魅惑勾引无关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轻浮的含义，单纯只是自然地表达你跟我关系好。

    离得近，想到了就做了。

    所以，当魔女看到美洛蒂姐姐很诧异地瞪着自己时，她也诧异了起来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美洛蒂有些头晕，松开魔女，转了一圈，后背咚的一声靠在钟上。她试图找回镇定，双手却不自觉环胸，仿佛遭到轻薄，摆出了慌张的防御姿态。

    亲个脸，对凡人女性应该很正常。

    可是，她被亲了。她被亲了！美洛蒂现在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。眼角闪烁微光，声音发涩：“你干什么啊？”

    我干什么了？魔女万万没料到姐姐这样就哭了，姐姐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，内心顿时充满内疚。

    她在身上摸了摸，掏出密钥。

    有了这个，那些臭老鼠就抓不到姐姐了。

    “姐姐把这个拿走。只要在心里想着要去的地方，下一秒你就会出现在那里。”

    她记得天翼种的老家是……被哥哥烧了的世界树。

    可不能让姐姐知道她跟恶龙是一伙的。

    恶龙纸鬼白什么的，她根本不认识。呵呵。

    美洛蒂拿过钥匙：这不就是她送的那把。

    这个东西对她来说没用。

    最想去的地方，她好像已经到了。

    美洛蒂怔怔地看着魔女，回想起某个很糟心的指令：要她去仙境什么什么的。

    从收到通知起，她就开始了一系列绝望的考量：

    仙境真的有她需要的答案，还是说，让她去仙境，本身就是答案？

    至少这一刻，她很希望自己可以不用死，哪里也不用去。

    但如果只要她去死，魔女就能继续活下去……

    只有他去死，影子里的小妖怪才能活。

    好像，从小，就是这样。

    于是慢慢的，其他人死不死，他就看淡了——最好是全都死了。但是无关紧要。他真正关心的，是他用命换来的小恶魔会不会死。

    她活着，他就安安稳稳。

    但如果她死了，就等于他最后的尊严与希望，也被践踏。全部的全部、一切的一切，都是没有意义的谎言。这个荒唐的世界理应跟她——跟他一起消亡。

    渐渐的，周围所有人都说他不正常。

    他用沾了太多污血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手去抚摸小恶魔，她很害怕，说他疯了。

    可能他确实是疯了。原来他是疯了。

    不过，她刚才不是还亲了她？

    “下次见面的时候，我也会亲你。”

    美洛蒂用力抱住魔女，像以前那样许下了新的愿望。她用身体遮挡其余的一切，仿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人。

    留一点想做的事情，这样死亡就不是终结。这样当她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时候，陪着她的，就会是这个美好的愿望。